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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十三双没错。”他以近乎权威的口吻说。数字是他的专长。
“四蹄踏雪” 用一支毛茸茸的猫爪笔写下我们要的菜,然后踩着猫步走开。她的尾巴是一球黑色小毛团。
我再数一遍天幕上的猫眼睛,当我数到第八双的时候,大熊突然说:“你昨天说,你能够嗅出独生孩子的气味,不可能吧?”
“我为什么要骗你?”我给他打乱了,得从头再数一遍。
“那么,星一呢?他是不是独生子?”他分明是在考我。
“星一不是。”我说,心里其实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直觉罢了。
然而。瞧大熊那副惨败的神情,我似乎说中了。
“你早知道?”他一脸怀疑。
“我根本不知道。呃,为什么这一次只数到十一双?”我望着天幕咕哝,转头问大熊说,“我没说错吧?”
大熊泄气地点点头。
“他有几个兄弟姊妹?”
“他有两个妹妹,刘星三和刘星五。”大熊说。
“为什么没有刘星二和刘星四?”我觉得好奇怪。
大熊好像觉得我的问题很惹笑,他歪嘴笑着说:“可能他爸爸不喜欢双数。”
我觉得他的回答才真惹笑,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看到我笑的他,也露出咯咯大笑的傻样。当“四蹄踏雪”
端来“猫思春”和“猫妒忌”,冲我们“喵呜”一声时。
我和大熊也只能边笑边“喵呜喵呜”。
“猫思春”原来是一杯颜色鲜艳的杂果冰。我啜了一口止笑,问大熊:“那时你给学校开除,你爸爸是不是很生气?”
“你怎知道我给学校开除?”他怔了一下。
“你偷试题的事,在网上流传了很久。”我惟有胡扯。
“呃?是哪个网?”
“互联网。”我说了等于没说,又问他, “你帮他偷试题的那个人是谁?”
“他是我在男童院里的朋友。”
“你考试时把试卷借他抄,不就可以了吗?”
“我坐在第一行,他坐在第五行,怎么抄?”大熊说。
“那你平时没教他数学的吗?”
“我天天都替他补习,但他没信心会合格。”
“所以只能去偷?”
大熊点点头说: “他妈妈患了重病住在医院里,他想拿一张全部合格的成绩单给她看。”
“偷试题的那天晚上,你真的看到一个男老师和一个女老师在教员室里亲热吗?”
他傻傻地愣了一下,说:“网上连这个也有说?”
我猛点头,问他:“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两个在教员室里,灯也没开。我们带着手电筒进去,没想到会有人在。我一开手电筒,就看见女的坐在男的大腿上,吓了我一大跳。他们好像也给我吓了一跳。”大熊说。
“你那个朋友就这样丢下你,自己一个人跑掉,不是太没义气吗?”我问大熊。
“是我叫他快点走的。他是因为偷东西而要进男童院的,绝对不能再犯。”
“所以你宁愿给学校开除也不肯把他供出来?”
我望着大熊,大熊啜了一口“猫妒忌”,朝我笑了笑,那副稀松平常的样子,好像全不觉得这是什么伟大的事情。
“但是,那个校长也太过分了,为什么一定要把你赶走?”我替大熊抱不平。
“她是我爸爸中学时的学姊。”大熊说。
“她追求过你爸爸,给你爸爸拒绝了,所以怀恨于心?”
大熊摇了摇头,说:“她那时喜欢我爸爸的一个同学。”
“那跟你爸爸有什么关系?”
“我爸爸的同学问我爸爸的意见。”
“你爸爸说了她的坏话?”
大熊摇摇头说:“我爸爸说了她的好话。”
这时,“四蹄踏雪”把两盘盛在猫脸形陶碗里的“猫饭”端来,冲我们“喵呜”一声。
“喵呜!”我把鱼卵跟饭和酱油拌匀,问大熊,“那她为什么恨你爸爸?”
大熊一边吃一边说:“我爸爸跟那个人说:”你別看陈惠芳她长得像河马,人倒是不错的,挺聪明。“
我几乎把口里的饭喷到大熊脸上去。
大熊歪嘴笑着说:“那个人把我爸爸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她,然后说:”熊宇仁这么不挑剔的人都说你长得像河马,对不起,我不能跟你交往。“‘”她什么时候发现你是你爸爸的儿子?“
“就是我偷试题要见家长的那天。”
“那岂不是父债子还?”
“这样也有好处。我爸爸觉得对不起我,没怪我偷试题。”大熊说。
“那个陈惠芳到现在还没结婚吧?”
“她结了婚,还生了两只小河马,一家四口的照片放在校长室里。”
“太可怕了!虽然找到幸福,还是没法忘记从前的一段血海深仇。”
“后来我才明白,为什么那天我跟爸爸离开校长室的时候,看见她抹眼泪。我还以为她太痛心我。”
“她是因为终于大仇得报!”我说。
“她没报警拉我,已经很好了。”心地善良的大熊竟然还替那个人说话,无仇无怨地把那碗“猫饭”吃光。
离开“十三猫”之前,我抬头再数一遍天幕上的猫眼睛,只数到十二双。
“为什么我数来数去都不是十三双猫眼睛?”我问大熊。
他故弄玄虚地说:“有的猫眼睛看来像星星,有的星星看来像猫眼睛。”
他说话很少这么高深。
走到街上,我甩着手里的布包,抬头看着夜空上一闪一闪的星星,回想咖啡室天幕里到底有哪颗星星像猫眼睛。我原地转了个圈,转到大熊面前停下,跟他说:“下次一定要再去数清楚。”
他望着我,神情有点腼腆,好像等待着什么。
“不用送,我自己回家好了。”我双手抄在背后,轻轻摇晃着手里的布包说。
“你还没给我提示。”他说。
原来他等的是这个。
“鸡蛋是不是鸡生的?”我说。
他头偏了一下,问:“这就是提示?”
我点点头。
他皱着眉想了又想。
“你脸上粘着一颗饭。”我指了指他的脸,告诉他说。
他用手大力抹了右边脸一下。
“不是右边,是左边。高一点,再高一点,左边一点,低一点,呃!没有了。”我说。
他双手垂下,重又插在裤袋里。
向来粗枝大叶的他并没有把那颗饭抹走。他脸上根本就没有粘着饭,是我撒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骗他,那就可以定定地、名正言顺地望着他,为这天画上一个难忘的句号。谁知道他明天会不会猜出答案?
“明天记着准时出现啊!” 我一边从布包里掏出耳机戴上一边说。
走了几步,我把耳塞扯下来,转过头去喊他:“喂。熊大平!”
“什么事?”跟我走在相反方向的大熊朝我回过头来。
“靠近咖啡室门口那儿是不是有一双小猫的眼睛?”
我问他。
大熊可恶地冲我笑笑,一副他不打算告诉我的样子。
“哼!我就知道是!”我抬抬下巴,背朝他继续走我的路。耳机里传来徐璐的歌声,在夜色中缭绕。不管今夜有几双猫眼睛,我还是又赚了一天。
3
第三天。
这天终结之前,我和大熊的故事将会出现两个截然不同的版本。
版本一:大熊答对了。因此,今天是我们一起的最后的一天。
许多年后,我终于当上了空服员,孤零零地一个人到处去。有一天,我在旅途上碰到一个刚相识但很谈得来的朋友。她问我:“你的初恋发生在什么时候?”
“十六岁。”我回答说。
“维持了多久?”
“三天。”
“只有三天?”
“但是,就像三十年那么长啊!我到现在还记得。”
“你们为什么分手?”
“不就是因为鸡和蛋的问题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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