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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里的蜗牛奄列(都会爱情系列)(13)



9

乌德来找李澄,方惠枣打开门让它进来,她蹲下来跟它说:「阿澄出去了,不如今天晚上我陪你散步。」

她带着乌德到街上散步,乌德蹲在酒廊外面,怎样也不肯再走。

「不要赖在这里。」她拉它走。

它还是不愿走,好象在守候一个人似的。

她一直没留意她家附近有这么一家钢琴酒廊,在好奇心驱使下,她沿着梯级走下去,赫然看到李澄和周雅志,他们两个坐在柜台的高脚凳上聊天,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晚上常带乌德出来散步,原来是来这里。

周雅志已经看到她了。

「阿枣,很久不见了。」她微笑说。

李澄看到了她,有点窘。

「我带乌德出来散步,它赖在外面不肯走,我觉得奇怪,所以进来看看。」她不想李澄误会她跟踪他。

「坐吧。」他让她坐在他和周雅志中间。

「你要喝点什么?我来请客。」周雅志说。

「白酒就好了。」她说。

「你爸爸妈妈好吗?」周雅志问她。

「他们很好,你有心了。」

「阿枣有没有告诉你,我中二那年曾经离家出走,她收留了我一个月?」周雅志跟李澄说。

「是吗?」

「嗯。」方惠枣点头。

「阿枣的爸爸妈妈很疼我呢,我几乎舍不得走。那时幸亏有她收留我,要不然我可能要睡在公园里。」

「那时候我好佩服你呢!」方惠枣说,「我从来不敢离家出走,我是个没有胆量的人。」

「阿枣的爸爸每天早上都要我们起来去跑步,这个我可捱不住。」

「是的,我也捱不住。」

方惠枣笑着说。她想起她和周雅志曾经是那么要好的,为什么今天会变成这样?

「我要失陪了。」周雅志回到钢琴前面,重复弹着那一支又一支熟悉的老调。李澄已经是别人的了,只有她弹的歌还是她的。

回家的路上,李澄什么也没说,他不想解释,解释是愚蠢的,如果阿枣信任他,他根本不需要解释。她好想听听他的解释,但她知道他没这个打算,她要学习接受他是一个不喜欢解释的人。

但她终究还是按捺不住问他:「你还喜欢她吗?」

「别疯了。」他说。他还是没法改变她。

乌德走在他们中间,他们两个却愈走愈开。

10

方惠枣和几位老师这天带着一群中五班的学生到长洲露营,这群学生在露营之后就要离开学校了。

自从跟李澄一起之后,她从没离开过他一天,这次要离开三天两夜,是最长的一次别离,她心里总是牵挂着他。

第二天晚上的活动是带学生到沙滩上看星,在营地出发之前,她打了一通电话给李澄,他的声音有点虚弱。

「你是不是不舒服?」她紧张地问他。

「胃有点痛。」

「有没有吃药?」

「不用担心,我会照顾自己。你不是要出去吗?」

「是的,去看星。」

「别让学生们等你。」他倒过来哄她。

「嗯。」

天空没有星,阿枣那一边大概也看不到星。她离开了两天,他反而觉得自由。女人永远不能明白男人追求自由的心,即使他多么爱一个女人,天天对着她,还是会疲倦得睁不开眼睛,看不到她的优点的。

这个时候有人揿门铃,李澄起来开门,周雅志一只手支着门框,另一只手勾着皮包搭在肩上,斜斜

的站在门外,有点微醉,大概是喝了酒。

「我刚刚在楼下经过,可以借你的浴室用吗?」

「当然可以。」

「阿枣呢?」

「她带了学生去露营。浴室在那边。」

周雅志走进浴室,洗脸盆的旁边,放着两把牙刷,两个漱口杯,一个电动须刨,还有一瓶瓶排列整齐的护肤品,在在都是李澄和方惠枣共同生活的痕迹,她忽然有点妒忌起他们来。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她问李澄:「我可以在这里睡一会吗?我很累。」她一边说一边脱下高跟鞋,在沙发上躺下来。

「没问题。」

「可以把灯关掉吗?灯亮着的话,我没法睡。」

「哦。」他把厅里的灯关掉,走进书房里继续工作。

她抱着胳膊,蜷缩在沙发上。今天晚上,她寂寞得很紧要,不想一个人回家去,在这个漆黑而陌生的小天地里,有脚踏车,有绘在墙上的圣诞树,有人的味道,她竟然找到一种温暖的感觉。

她突然觉得她有权在寂寞的时候去找旧情人暂时照顾自己,这是女人的特权。

长洲的天空今夜没有星,大家在沙滩上点起了火,围着炉火跳舞。方惠枣看看手表,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她打听了最后一班从香港开往长洲的渡轮的时间,跟同事交代了几句,说家里有点急事,得立刻回去看看,并答应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会赶回来。昨天离家的时候,她把家里的胃药带走了,却没想到需要药的是李澄,他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人,宁愿捱痛也不会去买药,她急着把药带回去给他,她要回去看看他。

渡轮上的乘客很少,苍白的灯光下,各有各的心事,不经不觉,她和李澄已经一起两年七个月了,他在夜校门外的石榴树下扳着枯枝桠等她的那一幕,仿佛还是昨天。离开史明生之后,她曾经以为她这一辈子不会遇到一个更好的男人,史明生跟她分手时不是说过人生有很多可能吗?遇上李澄,正是人生最美丽的一种可能。

渡轮泊岸,她匆匆赶回家。客厅里一片漆黑,她扳下灯掣,看到一个长发的女人蜷缩在沙发上,面对着沙发的拱背睡着。

李澄听到开门的声音,从书房走出来。

「你为什么会回来?」他问她。

周雅志被吵醒,转过身来睁开眼睛,看到方惠枣。

「阿枣!」她坐起身来,一边穿上高跟鞋一边向她解释,「刚才上来借你们的浴室用,因为太累,所以在这里睡着了。」

她站起来,拿起皮包跟他们说:「再见。」

周雅志走了,方惠枣和李澄面对面站着,她想听他的解释,但他什么也没说,她从皮包里掏出那一包胃药,放在桌上,说:「我带了胃药回来给你。」

「已经好多了。」他说。

「我要赶搭最后一班渡轮回去。」她转身就走。

在计程车上,她不停为他找藉口。如果他们两个有做过些什么事,不可能一个躺在沙发上,一个在书房里,也许周雅志说的是实话,但这一次已经是她第二次碰到他们两个单独一起了。周雅志对他馀情未了,那么他呢?李澄看了看桌上那一包胃药,匆匆追出去。

车子到了码头,最后一班渡轮要开出了,方惠枣飞奔进码头,水手刚好要拉上跳板,看见了她,又放下跳板让她上船。

渡轮上的乘客很少,在苍白的灯光下,各有各的心事,方惠枣哭了,她曾经以为她把两年零七个月的时光都掷在最美好的所在,他却伤了她的心。

李澄赶到码头,码头的大门已经关上,最后一班渡轮刚刚开走。他颓然倚在码头旁边的栏杆上。他不会告诉她,他曾经来过码头。如果爱情是一场追逐,他实在有点吃力了。

11

渡轮离开长洲码头,露营结束了,学生们都舍不得走,方惠枣却不知道应不应该回家。她可以装着 若无其事的样子吗?她害怕自己办不到。

她还是回来了,李澄正在和乌德玩耍。

「你回来啦?」

「嗯。」

乌德向着她摇尾巴。

「你吃了饭没有?」他问。

她突然对他这副好象没事发生过的神情好失望。

「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她问。

他望了望她,又低下头来扫扫乌德身上的毛,似乎不打算说些什么。

「你是不是又和她来往了?」

他还是没有望她,只望着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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