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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想爱一个人(7)



就在这当儿,某位不太清楚状况的旁观者却突然横里岔进来一句,当下听楞了四颗霹雳无敌聪明的笨脑袋。

“额尔德,你有没有想过去唱戏?”

“呃?”

如同老太婆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的罪刑蓦然中断,正在忙着继续往下论刑的人愕然哑口,没头没脑被判了一大堆罪孽的人也茫然不知所以,四人八只眼迷惑地瞪住梅儿,实在跟不上某人的思绪逻辑。

唱戏?千古罪人要唱戏?

请问要唱哪一出?秦桧还是魏忠贤?

百思不得其解,额尔德只好轻蹙眉宇困惑地不耻下问。

“请恕卑职不解公主何意?”

“你的声音啊!真的好好听耶!低沉醇厚又清澈圆润,还带着股令人陶醉的韵味儿,每次听你说话,我的背脊骨都会发麻呢!”

梅儿一本正经地解释完,再转向车布登三人露出歉然的笑。

“真是对不起,虽然我很同情你们被他骂得好可怜,但还是很坏心地任由你们让他骂,这样我才能够多听一点他的声音。所以呢……”

说到这里,她又回过眼来笑嘻嘻地对上额尔德。

“请尽管骂,骂得越多越好,最好骂到我听够了你再停,好,请继续吧!”

内容很可笑,但这一串话说得是那样正经八百,好像真有那么一回子事似的,教人分辨不出她到底是在说真的还是假的?

不过无论是真或假,经她这样一“称赞”,还有谁继续得下去?

偏就有!

不但有,而且连她也给“骂”进去了。

“公主,”额尔德连根眉毛也没掀一下。“请莫忘您是金枝玉叶万金之躯,本就不该任意出京,是皇上一片爱护之心才勉强应许公主这种超越本分的要求,公主就该体谅皇上的辛劳,万勿任性而为惹来祸端为皇上多添烦扰……”

对象换了人,却依然是滔滔江水滚滚泛滥,从北方淹没到南方,淹了农田再淹房舍。

梅儿听得双眸越睁越大。

哇!任性自负、骄佞无理……哇哇!刁蛮跋扈、强横霸道……哇哇哇!气焰嚣张、仗势欺人……

她是这样的吗?

然后,当她发现额尔德叨叨絮絮说了一大堆之后还舍不得闭嘴时,她开始拚命眨眼,一面偷偷倾身侧向德玉那边去,悄细低语。

“德玉,你们老大是在对我训话吗?”

“好像……”德玉抿着唇,实在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紧张。“是耶!”

“好厉害!”梅儿佩服地惊叹。“他一定念过很多书,通晓的词句还真不老少,好像怎么用都用不完耶!”是谁说他不善言词的!

德玉忽地掩唇发出一声怪响,脸不敢变形,眼底却充满笑意。

“真的呢!他训话时从不愁缺少词句用,这也是我们这么害怕老大的缘故,他有……呃!恐吓人的怪癖,一上了瘾头就没完没了。”她憋着笑小小声说。

“最厉害的是,他从不指着人家鼻子骂,只会『好心好意』的『提醒』你,倘若不听从他的『劝告』将会惹来多么凄惨悲壮的下场,每一字每一句都直接杀进你的心坎儿里头去,狠狠地吓破你的胆!”

一边耳朵倾听德玉的细声解释,一边耳朵聆听额尔德继续滔滔不绝,梅儿越来越惊奇。

这样儿能算沉默寡言吗?

以她来看,这个人根本是爱说话爱得不得了,想必是碍于身分不好意思光明正大的作长舌男,只好平日硬憋住,等逮着个适当的好时机再一口气给他发泄出来,免得积“话”成疾。

“……最忌目空一切、骄蛮莽撞,以至于……”漫漫洪水仍在肆虐。

好辛苦,从刚刚到现在,他连停下来喘口气都没有呢!

“现在我终于了解什么叫做『天长地久有时尽,此“话?!绵绵无绝期』了!”

想想,这个人也许还是让他沉默寡言一点比较好,特别是在这种时候,她究竟是该乖乖听训好,还是举白旗抗议好?

不过这些她都不在意,不在意他是哑巴或长舌男,也不在意他是包公或锺魁,她最在意的是,打从头一眼见面开始,她便能隐约感受到额尔德对她抱着一种警卫的态度,过分恭谨、过分敬惮,总是小心翼翼地用戒慎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在防备她随时会跳起来咬人似的。

她又不是跳蚤!

“他会说到什么时候才肯停止?”

“公主听烦了?”德玉低问。

“烦是不会烦啦!因为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不细听内容的话,还以为他在唱曲儿呢!可是……”梅儿滑稽地又挤眼又皱鼻子。“要请我吃这种『大鱼大肉』也得给我点儿消化的时间嘛!一次就来全套的满汉大餐,我会拉肚子的啦!”

德玉失笑,忙又掩住。“要让老大停止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梅儿立刻虚心求教。

“认罪求饶。”

“认罪求饶?”这可新鲜了,她又没犯罪,求什么饶?“嗯……”咬着手指头,梅儿沉吟片刻。“不,我有更快、更简便的法子!”

“什么法子?”

“瞧着!”话落,梅儿又挤了一下眼,然后对那个犹在忙着发大水的人展开一脸纯真无辜的笑。“我说老大……”

这个厉害!

只两个字而已,洪水即刻止泄,额尔德窒愕地半张着嘴,看样子还差点噎喉,其他三人看得既钦服又崇拜,差点放声大笑。

“……我饿了,等我们到石家庄用过膳之后,届时随你爱怎么唠叨就怎么唠叨,我都会乖乖听你唠叨完,行吗?”

额尔德慢慢阖上嘴,看了她一会儿。

“行,但请公主切莫再称卑职为老大了。”

梅儿吐了吐舌头,赶紧起身上马,窃笑。

当然可以,只要他不再拿她作发泄发表欲的对象,什么都可以!

而车布登三人更是暗呼侥幸不已,逃得更快,先起身的是梅儿,后上马的也是梅儿,还离着马儿有一段距离,其他三人早已四平八稳地端坐鞍上了。

在恐吓与威胁的长期蹂躏之下,头一回能自无人能逃脱的魔掌中轻易地逃出生天,这简直可说是奇迹降临,怀抱着感恩的心,三人的脑袋里都已经开始进入算计步骤。

往后,无论有什么“建议”都可以放胆提出来了,嘿嘿嘿!只要……

天际那一道澄艳的橘红已然渲染成半片眩眼的瑰丽,宛如仙子的彩带旖旎过天幕,五骑不觉加快了蹄步,期待能在天晏前赶到石家庄,好好洗个澡,再饱顿好餐,然后躺在软绵绵的床上舒舒服服睡他个好觉。

啊!光是想想就令人心情舒畅,不记得有多久不曾这样想要如何就如何过,这真是一趟愉快的旅程啊!

愉快个屁!

如果能任由他们自个儿选择,他们宁愿放弃陪伴伟大的公主出游的“殊荣”,回家去作两年闲闲无事干的废人,每天只等着吃饱喝足再去睡觉,这才算是真正的悠闲。

不过他们也不太挑剔啦!既然无从选择,他们也能在这趟旅程中自得其乐一番,毕竟这位公主并不难伺候。

出京时是五人行,不料半个多月后竟然变成十一个人,这,才是最大的灾难。

“喂喂喂!你们前头的,等等我们啊!”

咦?前头的?谁?他们吗?

五骑正待驰入石家庄,半截里突然传来鬼叫声,几人不禁狐疑地各自勒住坐骑,十只眼不约而同地往后扫去,但见另六骑健马如飞而至,两女四男,额尔德四人都没见过,梅儿却是满脸错愕,出京以来未曾消褪过片刻的轻松自在也在同一瞬间悄然敛去。

“是他们?”

“他们是谁?”见她神情不对,车布登忙问。

“二十三叔允祁贝勒和两位贴身护卫,以及十二叔履亲王的女儿珍格格、婢女果月和履亲王府侍卫思崇。”梅儿慢吞吞地说。

“珍格格?她不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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