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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都是宝(70)



「你怎么知道?」问晴惊讶地反问。「在你之前我只帮过两个人,一个后来跟我一样移植眼角膜痊愈了,另一个就是山上,他跟你同年,你是第三个,也是最困难的一个。」

任育凯突然感到非常不是滋味。「为什么说我是最困难的一个?」原来他不是第一个,更不是唯一一个得到她帮助的人,而且还是被她评定为最后一名的劣级生。

「因为你最缺乏自信,也最逃避人群。」

任育凯可以感觉得到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越来越不舒服。

「他就不缺乏自信?」

「缺啊!可是他一开始就很积极的想找回自信,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做。不像你,你到现在还有一半的心在抗拒走回人群中,更别提找回自信这么困难的事,你根本就把自己彻底否决了……」

问晴的话说得很直,也有点伤人,但隐约可以感觉得到她在试图点醒他。

「这也许是因为尚未失明之前的你比一般人更活跃,以至于现在的你无法接受失去视力之后还能够维持以前的活跃。其实你应该要了解,人只要肯努力,没有做不到的事。」

任育凯沉默了好半晌。

「他比我出色?」

「凭良心说,不,他不比你出色。」问晴回答得毫不犹豫。「论外表,他俊秀,你漂亮得令人舍不得移开眼;他很有气质,你像太阳一样散发出炽热的光芒,他中等身材体格稍嫌瘦了一点,你高挑挺拔体格劲实;说个性,他亲切随和,你活泼幽默,不,他绝对不比你出色,但就自信这一点,你却输他很多。」

是吗?

哼哼,不过就是自信而已嘛!有什么了不起,看他随手抓一大把给她看!

「你喜欢他?」

「当然喜欢啊!他是个很好的朋友嘛!」

最好只是朋友。

「那他……」

「啊!他来了,你等一下,我带他过来。」

带他过来?她也要让他扶着她的手吗?

任育凯两眼徐徐眯了起来。

片刻后,他感觉到问晴带着另一个人过来,并让那个人坐在他的右手边,然后他听到她在为那个人说明食物饮料各别放在哪个方向,想到她也会拿那个人的手去碰触食物,他就很不爽。

最后,问晴终于为那个人「服务」完毕,并绕到他左手边来坐下,他心里不禁很幼稚地小小高兴了一下。

他比较接近问晴。

不过,仇敌「见」面份外眼红,就算眼睛看不见,红一下绝对没有问题,此刻的任育凯全身所有的感官细胞──除了眼睛──马力全开,专心一意去意识对方的存在,立刻,他接收到第一项资料。

对方也有敌意。

「任育凯、山上圭一,你们俩好好聊聊,我要去准备表演了。」

原来是山上的乌龟一只。

问晴一离开,任育凯马上问:「你们认识多久了?」

「快三年了。你呢?」

Shit!那么久!

「两个多月。」任育凯不甚甘心地说。

「原来只认识两个月。」

一听到对方的喃喃自语,任育凯不禁怒火上扬。

「两个月又怎样?我们几乎天天一起出去!」

「那时候她也是几乎天天带我出去,整整半年。」

可恶!

「她认为我比你出色!」

「又不是花瓶,外表出色有什么用,她家是香道世家,我家是茶道世家;她会调香,我会舞踊;她会古筝,我会琵琶……」

难怪她的言行举止比一般日本女孩子娴雅的多,而且从不带他去一般年轻人会去的地方,总是带他去那种仍保留着传统气息的场所,譬如银座、上野、谷中、各大神社寺庙等,她甚至还带他去寄席(传统剧场)听落语讲谈(相声说书)。

生长在那种注重传统的家庭,若是家教再严谨一点,熟悉的大概也只有那种地方。不过……

他家也是歌道世家,不行吗?

「我也会弹古筝!」

「是吗?我学十六年了,你呢?」

十……十六年?!

「总……总之,我会就是了。」任育凯硬着头皮顶上去。

「好,那等一下我表演完之后是余兴节目,就请你也上台表演一曲吧!」

上台就上台,谁怕谁呀!

「没问题!」输人不输阵,再丢脸也要卯上去,平平都是瞎子,就不信他会差那家伙多少!

所以,当问晴表演完毕回来,那家伙离去准备上台,任育凯马上抓住问晴提出紧急要求。

「拜托,让我摸摸你的古筝。」

「为什么?」问晴奇怪地问。

「让我摸一下嘛!」

「好好好,让你摸、让你摸!」

于是,问晴便带他去储放各种器具的临时帐篷里,让他「摸摸」她的古筝,然后应朋友的请求帮忙把两个大箱子搬出去。

十五分钟后她回来,任育凯又提出另一项要求。

「有没有古筝乐曲的CD借我听一下?」

她没有,只好去向别人借,因为如此,在他专心听古筝乐曲CD的时候,她又跑去帮人家的忙以回报人家。

半个钟头后──

「应该可以了吧!」他自言自语道,一边取下耳机。「余兴节目开始了吗?」

「十分钟前就开始了。」

「好,那我们走吧!」

「走到哪里?」

「走到……」

忽地帐篷门帘一掀,有三个人进来──一个带另一个,第三个搬古筝。

「原来你躲在这里,后悔了吗?」

仇敌的声音听一次就深印在脑海里,一辈子都format不掉。

「没有,我准备好了,走吧!」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问晴满头雾水地把任育凯的手放在她的肘弯上,再跟着前面三个人走。

「我要上台弹古筝。」

「你要上台……」猛抽气,「你你你……你不是才……才学过十天吗?」问晴吃惊得话都结巴起来了。

「没错。」

「天啊!那你怎么可以……」

「放心、放心,虽然我没听过日本的古典乐曲,但我刚刚背了一首,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刚刚才背一首?

问晴差点跌跤。「但但但……你才学学学……学过十十十……十天啊!」

「的确,才学十天而已,弹起来手指头可能会很痛,不过没关系,才弹一首,大概不会痛到哪里去。」

谁跟他说这些!

「你你你……你到底什么时候学过古筝的?」

「唔,我想想……」任育凯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四年前或五年前吧!」

猛然煞车,「够了!」问晴哭笑不得地拉住他。「你不是连面对人群的自信都没有吗?居然敢上台表演才学过十天的古筝!」

「他也是瞎子……」任育凯盲目地往前一指──没人,仅有一株快掉光的樱花树,一阵凄凉的风扫过,连最后一朵也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但他不知道,因为问晴越走越慢,隔着前面的人已有相当一段距离了。「既然他可以上台表演,我当然也可以!」

「他学了十六年!」

「我也学了十天啊!」

「可是……」才说他缺乏自信,转个眼他又自信过头了。

「安啦、安啦,就算没有他好,也不会输他太多的!」

何止不会输太多,任育凯一开始弹奏,问晴的嘴巴就再也阖不上,不敢相信地瞪着眼。

才学十天?

一定是骗人的!

「他学多久了?」一侧的山上圭一问。他是个书生型的人,斯文尔雅,即使失明,依然有不少世家千金青睐于他,偏偏他只钟情于问晴一人。

「……十天。」

「……对不起,你刚刚说他学多久了?十年吗?应该不只吧!」

「……」

回程的车上,任育凯一脸心满意足的笑。

「这下子那家伙没话说了吧?他会琵琶,我也会古筝,有什么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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