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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啦!山路走不到两个钟头,丹奥已经开始呈现虚脱状态。
「休息!」
「休息?还不到两个钟……」一接收到两盏尖锐的警告探照灯,尼基立刻吞回余下的抗议。「没,我没说甚么。」
放下沉重的背包,一个下稳,丹奥险些整个人仆跌到地上,幸好赫伦及时一把携住他,并将他放在一旁的大石头上。
「谢谢。」丹奥感激地说,觉得自己的脚在发抖,连手也仿佛犯了毒瘾一样抖个不停,老是到处乱飘的小火焰怎么也对不准那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小菸头。
实在看不下去,赫伦掏出自己的打火机帮他点著。
丹奥深深吸了一口,徐徐吐出,「谢谢。」再一次,他说,然後,压低了声音。「待会儿不要往瀑布那儿去。」
「为甚么?」他怎么知道要往瀑布那儿去?
「那边有人在等我们。」
你怎么知道?
赫伦差点脱口而出,然喉头只颤了颤,便又不露半点痕迹地吞咽下不被允许的好奇心——第N万次,「我知道了。」并冷静地回应,不敢做任何质疑。
千万记住,无论丹奥说甚么,你绝对不能有所质疑,也不允许追根究柢,更不可有半点好奇心,你只能完全听从他的话,即便他叫你去死,你也得乖乖听命,唯有如此,你们才能够安安全全的完成这件任务,明白吗?
当然明白,SA的本分就是服从命令!
何况这还是临行前校长的特别嘱咐——校长老大从来不曾特别关心过哪件任务,只有这一回,所以他也特别谨慎,纵然有千般困惑万种疑问,他也得当作没那一回事,唯一的目标就是达成任务。
「只剩下四天了,来得及吗?」摩拉悄声问。
「我也不知道。」这是实话。
「不能和任何人联络,请人支援?」
「不能,可能会泄漏我们所在的行为一律禁止。」
「一定要按照丹奥的意思行动?」
「对。」
「那我们一定会来不及。」摩拉嘀咕。「看来这会是我们第一次任务失败。」
他也这么认为,但是……
「还有四天,如果路赶一点的话,应该可以。」
然而情况依然无法如他预计中那样进行,在好不容易离开山区後不久,他们来到一座饱受叛军摧残的小村落,在那儿做免费医疗服务和收容孤儿的三位神父修女们,他们本著慈爱之心收容了附近所有的难民。
茅草与木板搭建成的临时医疗站内,躺满了一个个断手断脚鲜血淋漓的伤患,因为得不到完备的医疗,大部分伤患身上都散发著伤口腐败的臭味,嘴里吐著残破不堪的申吟,闻之令人心酸不已;还有那些妇女与幼童脸上木然的表情,仿佛对这种凄惨的境遇早已麻木,更明白这仍不是厄运的终点。
「神父,我想告解。」
挣扎许久後,丹奥终於说出这句令赫伦等人错愕不已又哭笑不得的话。
「告解?」赫伦不可思议地重复。这种时候,他想告解?「丹奥,我们快来不及了!」更正确的说法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想告解。」丹奥非常坚持。「只要一下下就好,来得及的。」
而更教人费解的是,在丹奥单独向神父「告解」过後,他竟然还不肯定,坚持要一个个和村里所有人都握过手之後,他才愿意离开。
「对不起,神父,我只能做到这样。」丹奥愧疚地说。
「够了,你已经做得太多了。」神父却是感激不已。「如果神说他们应该要回到主的怀抱,你应该为他们高兴;至於那些原本会受尽被强暴,被殴打逼供、被重伤成残各种折磨的人,他们能够因为你的善心而得以免除那些灾难,我替他们感谢你,愿主保佑你!」
「那么,神父,记住带那些可以离开的人往卡雅萨那儿去,那儿不会受到战火波及,我会设法通知我父亲给予你们援助,届时……」
「不,」神父微笑著摇头。「修女会带他们去,我不去。」
丹奥一怔。「可是神父你若是留在这儿的话,会……」
「如果这是神给我的试炼,我会很坦然的承受。」
「但神父……」
「我不会泄漏你的秘密的。」
「神父……」
「你该走了,他们已经等你很久了!」
看出神父的坚持,丹奥只好黯然走向那几个濒临爆发边缘的人。
「又浪费半天时间了!」
「不晓得找不找得到交通工具?」
「最好是能飞的交通工具。」
「还有,接下来我们一定要确确实实的避开人群。」
「免得又有人心血来潮想来个绝地大社交,说不定还要喝下午茶呢!」
除了赫伦,包括摩拉,大家都忍不住冷嘲熟讽几句,但是丹奥并不後悔,虽然他救不了全部的人,起码也帮到一半以上的人了。
「你们统统给我闭嘴,该走了!」赫伦怒叱。
「是谁不走的呀!」尼基在嘴里咕哝。「现在肯定来不及了。」
「尼基!」
「是是是,这不在走了!」
丹奥突然有意无意地碰了赫伦一下。
「嗯?」
「没甚么。」
不,来得及,虽然会稍微迟了一点,但还是来得及。
自从暴君莫布杜总统的集权政府被推翻之後,刚果再度成为内战频仍的国家,恐怖组织伊斯兰团也乘机进驻刚果北方,在与临时政府洽商过後,联合国部队正式开入刚果北部追剿伊斯兰团刚果分部。
结果相当顺利,联合国部队也在功德圆满後迅速退离当地,免得引起刚果临时政府的猜忌。可是……
「就算不能坐飞机,我们也可以自己开车去阿鲁呀!」
赫伦瞥向丹奥,丹奥微一摇头。
「那要怎么去?」
丹奥默然地望向前方的河流。
「水路?」
丹奥颔首。
「好吧!那你们在这边等著,我和尼基去找船。」如果顺利的话,水路可能更快。
杏子和摩拉也跑去买食物,恰卡说要去多准备一点乾净的水——刚果河的水虽然多,却只能看不能喝,除非你已经有上吐下泻的心理准备;丹奥则始终闷不吭声,只默默注视著他们一一离去。
自从离开村落之後,他更沉默了,几乎完全不说话,老是独自一个人默默抽菸沉思,而最令时时悄然偷觑他的莎夏心惊的,是他眼中逐渐浮现的惨澹目光。
她见过,并且永远无法忘记,那是绝望的眼神,毫无生趣的人所特有的眼神,她在母亲眼里瞧见过,半个月後她母亲就自杀了,就在她父亲过世後一个月。他们是如此相爱,以至於失去父亲之後,母亲自觉无法独活,竟然扔下年幼的她去与父亲相聚了。
难道丹奥也……
为甚么?
事实上,丹奥自己也觉得非常纳闷,这儿是非洲,天气燠热,绿意葱葱,又没有凄凄冷风扫得他寒飕飕的,也没有枯黄的落叶在他眼前飘零,为何他还会如此沮丧?
「丹奥。」
突如其来的低唤,菸头上长长一截菸灰立刻颤落於地,丹奥愕然转眸,诧异地发现莎夏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他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不,她会主动靠近他更令他错愕,她不是一直当他是毒蝎一样避之唯恐不及吗?
「莎夏?」
「你在想甚么?」莎夏认真地问,同时告诉自己,这不是因为她关心他、担心他、揪心他,而是因为任务,所以她不得不想办法解决他的烦恼,免得任务尚未完成他就先挂点了,而且还是他自己把自己挂上去的。
她在关心他吗?「呃,也没甚么。」丹奥惊讶得简直想喊暂停,先让他痛哭流涕一下再继续。
「告诉我。」莎夏坚持道。
「真的没甚么,」捻熄菸屁股,丹奥又点燃另一根菸。「只不过是我的老毛病又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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