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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丝泪(18)



见她并不生气,杭傲暗暗松了口气,“她想做我的妾室。”端杯尽饮杯中酒,先压压惊再说。“又不是没别的男人想为她赎身,收她回去做妻做妾,偏她就是咬定了我。”

放下书信,琴思泪持壶再为他斟满。“莫非是丁姑娘对夫君有情有义?”

“有情有义?”杭傲轻蔑地冷哼。“才怪,她根本就看不起我!”

琴思泪讶然微愕。“这又是为何?”

杭傲冷然一笑。“丁宛君出身官宦之后,因种种原因而流落青楼,但她依然自持自傲,那原也是她的风情,应是令人赞赏的,可她却傲到不将一般人看在眼里,包括我在内,对她而言,我的出身低下,是卑贱的商贾……”

他嘲讽地哼了哼。“是啦,她高贵、她高尚、她高雅,在南方,或许会有不少年轻文人、风流雅士因同情、因怜惜,或因男人的自傲而挺身而出,拯救她脱离苦海,但在北方,管她出身哪里,不就是一个妓女罢了……”

琴思泪柳眉微蹙,但没吭声。

话语忽顿,“说到这……”杭傲目注琴思泪,眼神忐忑。“你也会看不起杭家吗?我是说,你是出身书香世家的大家闺秀,而杭家是满是铜臭味的商贾,一香一臭,我都很想看不起我自己!”

琴思泪莞尔。“怎会?我爹说过,士农工商无论是哪行哪业,即便是厮役奴仆们,在我们生活中具是不可或缺的,只要是靠自己的努力,那么,就没有任何人可以瞧不起你了!”

所以,她对待奴仆们都是那么的和气有礼。

“岳父大人到时听开明的嘛!”杭傲安心地喃喃道。

“因此,夫君你也不应该看不起因不得已而流落风尘中的女人,”琴思泪义正辞严地再追加一句。“她们也是被环境所逼迫,很可怜的!”

杭傲微微瑟缩了一下,“我也不是看不起她们,只不过……只不过……”搔搔脑袋,再耸了耸肩。“我想,就像你所说的,丁宛君看不起我,那我自然也就看不起她啰!”

琴思泪惶然顿悟。“她不尊重夫君你,夫君也就不想尊重她了?”

杭傲重重点头。“就是如此。”

琴思泪略一思索。“夫君何不替她赎身,也算功德一桩?”

这个笨女人未免好心过头了吧?

杭傲啼笑皆非,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了。“我说老婆,你就是不懂,丁宛君自己就有足够的积蓄为自己赎身了,但之后呢,她又能如何?要替她赎身,就得有法子替她安排未来的归宿呀!”

也是,妓女从良最是不易。

“夫君不也说有人愿意收她为妻为妾吗?”

“是,还不少呢,但都是些以妻妾成群的色胚老头子,她不愿意。总之,那女人虽然瞧不起我,但毕竟我很年轻,两相比较,还是跟我比较‘好看’。”

好看?

是说夫君生样比较俊俏吗?

那倒是。

“但夫君既是无意,她找妾身又有何用?”琴思泪困惑地再问。

杭傲翻了翻眼。“想也知道,多半是认为你比较好说话,只要滴上几滴泪水给你瞧瞧,你就会心软求我收下她了。”

琴思泪不以为然地皱起柳眉。“收妾收丫头是夫君的意愿,妾身焉能插嘴!”

她不能插嘴,还有谁呢?

心头又揪起那股子不舒服的滋味了,杭傲咬了半天牙根,终于硬生生压下懊恼的不甘心。

总有一天,他会让她想插嘴的!

“你要去见她?”

“夫君以为呢?”

“不妥。”

“为何?”

为何?

还用得着问,理由多得是,真要让他说,说到几十年后都说不完,光是听就可以让她听到白头了!

可是……

虽然理由多得说不完,却没有一个说得出口,起码他是说不出口的,既然说不出口,也只好用耍赖的。

“总之,无论你有多么同情她,也不能替我收下她。”

“请夫君安心,这点妾身是明白的。”

她能明白是最好……

“既然如此,你见她又有何用?”杭傲没好气地说。“安慰她吗?多此一举,说不定她还以为你是在嘲笑她呢!”

嗯嗯,自尊心强的烟花女,是有可能这么想。

“那夫君以为妾身如何是好?”琴思泪认真的请教。

“就由我去见她吧!”杭傲仰杯一饮而尽,横臂抹去酒渍。“如同窦艳梅,我得让她及早死心,免得误了她的姻缘!”

“说的也是。”螓首微俯,琴思泪福了一下。“那就有劳夫君了。”

有劳他?

明明是他的问题,她却表现得像是她的麻烦,谦卑的请求他代他解决,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呀?

杭傲不由自主地横眼瞥向碧香,发现后者也是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

唉,这个女人纯净是够纯净了,却又纯净得太过火了,老是在那里搞不清楚状况,令人啼笑皆非。

还说他不成熟呢,到底是谁不成熟呀?

要让丁宛君死心,其实也不是太困难啦,只是要多一道“手续”——两人面对面,一切挑明了讲。

“老实说,你找上我老婆真是大错特错!”

“为什么?”

“因为我老婆是个嫁夫从夫的女人,我要娶妾,她只会忙着安置妾室的房间,半个字也不会多说;倘若我不想娶妾,她也不会吭上半句话,因为娶妾收丫头是丈夫的权利,妻子没有资格干涉,这是她的认知,所以,找她是没用的。”

丁宛君沉默片刻。

“三少喜欢那种女人?”

“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喜欢,”杭傲坦然道。“但是,我可以慢慢教她。”

“为何她可以,宛君就不行?”丁宛君直问。

论容貌,那女人并不美;谈清白,她是浑倌,那女人也是再嫁的妇人,都不是黄花大闺女;至于年龄,她大了杭傲两岁,那女人却整整大上杭傲五岁。

她到底哪里比不上那女人了?

两道修长的剑眉往上一挑。“你根本就看不起我,又为何一定要跟我?”杭傲反问。

丁宛君微微抽了口气,“你……”及时噤声。

杭傲莞尔一笑。“对,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丁宛君讶异地睁了睁眼。“那三少为何要来找宛君?”

杭傲耸了耸肩,“我喜欢听你弹筝,不过呢……”忽又咧嘴笑开来,一整个得意洋洋的。“我老婆弹的筝比你好听,往后我就不需要再去听你弹了。”

丁宛君又静默好半晌。

“宛君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吗?”

“你太傲了,杭家供不起你!”

丁宛君抿了抿嘴,“宛君懂了。”端庄地福了一下。“那么宛君告辞了,往后也不会再来打扰三少了。”

目注徐步离去的傲然身影,杭傲淡然一哂。

好了,这个也解决了,就如同他想象中一样,只要把话挑明了讲,轻而易举就可以让她自动退场了。

愈是高傲的女人,其实愈是容易打发呢!

第六章

这一年,黄河又泛滥了。

灾民们流离失所,无以为生,朝廷拨下来的赈款又有大半被贪官吃掉了,剩下来的根本不够赈济所有灾民,这时候,他们也只期待能够吃饱就够了,今年的冬天该怎么过,他们连想都不敢去想。

这些事,如果琴思泪没出门,她是不会知道的,但她出门了,也就知道了。

“夫君。”

“嗯?”

杭傲的回应是心不在焉的,因为他正在思考重要的事。

近一个月来,他带老婆玩遍了整个平阳城和附近的山山水水庙会等等,已经没什么好玩的了,所以他正在考虑,要不要带老婆到远一点的地方玩。

譬如太原或五台山?

“杭家很富有吗?”

“呃?”奇怪的问题,终于拉回杭傲的注意力了。“你说什么?”

“杭家很富有吗?”琴思泪的表情很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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