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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沁夫人?」
「钢铁工业的……」
结果,这个不能不去,那个也不能不去,二十几张请柬只勉强刷掉了三张。
最可恶的是,一大半都是必须由她独自去赴会,换句话说,她得拉笑脸自个儿应酬那些傲慢的上流阶级贵夫人们,而不能推给埃米尔去敷衍。
「希金。」
「是,夫人?」
「我好可怜喔,你想我能不能请女管家代替我去?」
「……」
这位夫人脑筋有时候真的有点不太正常!
对一个内向的女人而言,要面对傲慢又挑剔的贵族夫人自然不容易,但若是一个天生外向又聪明的女人——譬如雪侬,刚开始可能不太习惯,然而不需要太久,她就能够抓到其中的诀窍,不仅能应付自如,有时候还很能够自得其乐。
因为她是全巴黎最受女人嫉恨的贵夫人之一,有些心胸狭窄的女人就是忍不住要对她冷嘲热讽一下,在这种时候,她那张伶牙俐齿总是能够让她享受到说到对方回不了话的乐趣。
想斗嘴?
这边想输都输不了!
「听说夫人的儿子已经十岁了?」
「没错。」
「但爵爷去年才和你结婚?」
雪侬微微眯了一下眼,又是一个想找机会奚落羞辱她的女人,她暗忖,旋即绽开格外灿烂的笑脸望住问话的马脸女人,她实在不知道该称呼对方夫人或小姐,因为对方已三十出好大一截头,她却听到人家叫对方小姐。
「因为家父坚决反对我嫁给埃米尔,他认为埃米尔配不上我。」她泰然自若地乱掰。
「男爵配不上你?」几位夫人们一起惊喘。
「的确,」雪侬故意很委屈似的叹了口气,「但我坚持非埃米尔不嫁,虽然家父去年终于同意了,可是他也提出条件说我绝不能透露出自己的家世,以免羞辱我的家族,我以为家父这点顾虑是很正确的。」她一本正经地点着头,少女般纯真的表情使她的说词更增添上千分的可信度。
众夫人们又是一阵不可思议的惊呼,然后开始窃窃私语,纳闷她究竟是东方哪个国家的皇族?
雪侬在心里狂笑。再来啊,再来啊!
「夫人知道卡帕娜夫人吗?」家世背景无法找碴,只好换另一条路。
「不只知道,我还认识她呢!」
「那么,想到自己的丈夫曾经跟那位美丽动人的女士来往,夫人一定十分担心吧?」
「一点也不!」雪侬不假思索地说。「埃米尔眼里只有我!」
「夫人确定?」
「那当然,不然他干嘛要苦等我十年?」
「……」再次无言以对。
雪侬继续狂笑,在心里。来啊,来啊,不要客气,请再接再厉!
「不过,男人找情妇是潮流,早晚有一天爵爷会在外头养一、两个女人的。」
「请放心,我们埃米尔绝不会盲从潮流做那种事!」
「夫人怎能确定?」
「因为他是个落伍的人。」
「落伍?」
这边一堆摇着扇子的淑女们不约而同朝宴会厅另一端望去。
另一堆由绅士们聚成的人群里,埃米尔昂扬挺拔地卓立于其中,手工剪裁的黑色礼服、白色衬衫与领结,合身地包裹住修长的身躯,显得无可置信的优雅,举手投足间更有一种独特的高尚风范,表情虽严肃,但五官俊逸,充满了男性的迷人魅力,就连说话的姿态都格外吸引人。
落伍的男人?
像吗?
众夫人们不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张张脸写满了怀疑,最后,一致决定那是雪侬单方面的乐观想法。
就在这时,埃米尔若有所觉地侧过头来,恰好迎上雪侬的视线,那双深沉的黑眸中立刻浮现一抹异样神情,使她情不自禁想到了昨夜,不,是每一夜,他们总是以教人难以置信的炙热结合,那样令人深受震撼的亲昵,彷佛能让彼此碰触到对方的灵魂。
今夜,他们将再度触动彼此的灵魂。
他的眼神彷佛在允诺更深刻的热情,使她的脸颊不由自主地燥热起来,手上的扇子宛如着了火似的猛烈摇晃。
然而周围的淑女夫人们根本没注意到埃米尔的眼神,她们只注意到,仅仅因为丈夫不经意的瞄了她一眼,雪侬就脸红,于是,她们又开始窃窃私语,是嘲讽、是不屑,因为妻子流露出对丈夫的感情一点也不合乎潮流。
不过还是有几位未婚少女显露出羡慕的神态。
毕竟能够拥有一个如同埃米尔那样不但人长得好看,正当壮年,又有富可敌国的产业,还有男爵封号的丈夫,这可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理想,难怪雪侬会成为全巴黎最受女人嫉恨的贵夫人之一。
更何况,雪侬自己也很特别,她是东方人,明明有个十岁大的儿子了,表情却依然那么纯真年轻,而且当所有女人都穿着繁丽奢华的礼服时,她偏偏不肯跟随流行时尚走,总是一身朴素淡雅的服饰,独树一帜的建立起她自己的风格。
美貌总是会有褪色的一天,有风格的女人才是最迷人的。
「我相信下一曲是华尔滋,夫人可愿意与我共舞?」
「当然!」
雪侬毫不迟疑地起身,笑吟吟地将纤手搭上埃米尔的臂弯,任由他领她走入舞池内,然后将她拥入怀中,当音乐响起的时候,他便迈开舞步带着她随着乐音翩翩起舞。
「看来你与那些夫人们聊得相当愉快。」
「很好玩。」雪侬愉快的承认。
「好玩?」埃米尔低沉地重复。「十分有意思的形容词。」
「她们想整我!」雪侬笑着哼了哼,「想得美!告诉你,我那些正值青春期的学生们才恐怖呢,总是故意问一些连上帝都会脸红的问题,不骗你,头一个月我真的被整惨了,不过第二个月我就习惯了,然后就该轮到我反击得他们再也不敢问任何问题了!」她得意洋洋的炫耀,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炫耀的内容有什么问题。
「你的……学生?」
雪侬的笑脸瞬间冻结,得意崩溃,一时之间有点不知所措,她连连咳了好几下,两眼四处乱飘。
「呃,没什么,没什么,我……我是想问,这场舞会之后还得赶去哪里吗?」
如同以往,她不想说的事,他都不会追问,但他那双透着洞悉一切的眸子,盯得她有点不安。
「不需要。」埃米尔带她转了一圈。
「幸好!」
「我也想问你……」
「问我什么?」雪侬仰起眸子观察他,因为他的语气好像有点不开心,虽然表情看不出来。
「刚刚似乎有不少绅士向你邀舞?」
「我都拒绝了呀!」雪侬皱皱鼻子。「我不喜欢跟其他男人跳舞。」
「那么,」埃米尔的不开心消失了。「那些绅士里有你认识的人吗?」
雪侬颔首,「多半是过去一个多月来在舞会、宴会上认识的人,除了……」她突然笑了。「沛皮尼,我很意外,既然你不再借他钱,他如何会有能力继续流连在上流社会的奢侈娱乐里呢?」
「他娶了一个富商的独生女,附带一笔十分可观的妆奁。」
「我就猜想是这样。」雪侬又笑了,不过只一会儿,她的笑容又没了,换她不开心了。「沛皮尼的妹妹梅耶也来了,她一直在看你,深情款款的呢!」
「她结婚了,」埃米尔淡淡道,转首用下巴指指点心桌前。「那个正在吃糕点的就是她的丈夫。」
雪侬立刻循着他所指方向望去,继而一呆。「不是吧,那个光头?」
不但光头,还是个大胖子。
「他十分富有,最重要的是,当沛皮尼有需要的时候,他从不拒绝。」几句话解释了一切。
雪侬怔了怔,随即不屑地哼了一声。「一对废物兄妹!」
「我说过,贵族都是废物。」
「除了你?」
埃米尔莞尔,又带着她转了一大圈,正好让雪侬瞧见几乎所有女人都在看着他们,不,他,心里不禁又酸溜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