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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好说的。」
「哪里没有,」满儿大声抗议。「你不觉得奇怪吗?二姊她……」
「不是已成亲便是尚未成亲,有何好说的?」
静了一下。
「但她若是尚未成亲……为何她不成亲?」
「她不想成亲。」
「可是她怀孕了耶!」
「她还是不想成亲。」
又静了片刻。
「老爷子,你不想跟我说话是不是?」
「是。」
「为什么?」
「你的话题都属无意义。」
「那什么话题才有意义?」
「譬如这本书……」
「这才无意义。」
再静了一会儿,允禄一手抱稳她,另一手举起书,继续看。满儿耸耸肩,索性挪了个最舒适的姿势,临时客串小宝宝窝在他怀里睡觉觉。
话不投机半句多。
☆ ☆ ☆
四月,竹承明又派人送来一封信和一份礼物:给满儿的生日礼物。
「太好了,二姊生了个儿子耶!」
「……」
「这下子爹可心满意足了!」
「……」
「不过爹也许会希望二姊再多生个儿子比较好。」
「……」
「算了,不跟你说了!」
对牛弹琴。
☆ ☆ ☆
八月,另一封信。
「耶?!」还没看完信,满儿便拉长嗓门惊叫,气急败坏地跑过去一把抽掉允禄的书。「老爷子,二姊不见了啦!」
允禄眉峰一皱。「不见了?」
「对,不见了!」满儿再看回信。「爹说二姊留了一封信,然后就不见了。」
「信上写什么?」
「大意是说她已为竹家留下后嗣,以后她想要去做她自己想做的事,请爹别再去烦她……」猛抬头,满儿一脸困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允禄默默地把信拿过去,从头至尾仔细看了一次,再还给她。
「你没看全。」
「是吗?」满儿立刻低头再看一次。「啊,原来他们真用下药那种下三滥的方式,但二姊依然不肯成亲,还吵着闹着要离开大理,爹不得不看紧她……咦?那样就怀孕了啊……哦,原以为她生了儿子之后会定下心来,对她的看守也就不那么谨慎,没想到就这样让她给溜了……」
接下来,她没有再出声,直至看完,她才慢吞吞地抬起头来。
「天地会和漕帮的人都在找她,但她……究竟想做什么呢?」
允禄无言,只默默沉思着。
「你不能派人去找她吗?」满儿脱口问。
允禄摇头。
「啊,对,你是不能。」满儿叹气。「唉,二姊真是麻烦,都三十多岁的人了,为何还那般任性呢?」
允禄又凝思好半晌,方始抬起她的下巴,眼神异常严厉地对上她的眸子。
「满儿。」
「干嘛这么严肃,老爷子?」
「在未得我允许之前,不准你出府半步!」
原来他是认为二姊打算对她不利吗?
「知道了,老爷子。」
但竹月仙并没有出现在京城里,王文怀与白慕天的人也一直找不到她,她,就这样失踪了……
☆ ☆ ☆
雍正十三年八月,允禄甫自贵州赶回京里,翌日便上圆明园去向雍正作报告。
「确然属实?」
「确然属实。」
「真是该死!」雍正低咒。「好吧,朕明白了,你回去休息几天陪陪你的福晋吧。」
「臣告退。」
一退出淡宁居,允禄便直奔出口而去,但在半途上却被两位宫女唤住。
「王爷吉祥。」
「什么事?」
「宁嫔娘娘有请王爷上茹园一会。」
「宁嫔?」允禄皱了一下眉。「不便。」
「娘娘说王爷若是不肯,要奴婢提醒王爷一声,说娘娘与王爷是青海旧识。」
「青海旧识?」眸中忽地寒光电闪,允禄徐徐眯起眼来。「宁嫔娘娘是何时进宫的?」
「两个月前。」
「如何进宫?」
「奴婢不知。」
允禄下颚紧绷。「带路。」
「是,王爷。」
茹园的临水小亭里,静坐着一位清丽高雅的旗装女人,双眸凝望着水波盈盈,看似痴了。
「娘娘,奴婢已将王爷请至。」
「退下。」
「是,娘娘。」
两位宫女悄然退去,然后……静默。
一个坐着,一个负手伫立;她不言,他也不语;她幽静,他冷然;她看水,他阖眼,两个人好像在比赛谁最有耐力,时间,悄悄逝去。
终于……
「金禄。」她先开口了,但仍望着水面,她输了,又不甘心认输。
「你如何进宫来的?」允禄的声音比正月里的冰雪更冷。
「我花了半年时间在膝下无子亦无女的老花匠夫妇身上,好不容易终于让他们收我做义女,」宁嫔幽幽道。「又花了三个月时间随老花匠到圆明园来修剪花草,然后,雍正来了,一眼便看中了我,他说不管我年纪多大,就爱我身上的宁静味道,那能给他带来平和的心境,于是便留下我在他身边。」
「妳待如何?」
宁嫔终于回过头来看他,目光充满祈求。「带我走,否则我就一直待在雍正身边,你永远不知道何时我会禁不住痛苦,愤而将满儿的身世背景全盘告诉雍正,宁愿同归于尽,不甘心我一人受苦,你将会因此而寝食难安,会……」
允禄双眸威棱暴闪,冷哼。「你以为如此便能威胁得了本王么?」
「不,我不是想威胁你,我只是……是……」宁嫔咬了一下唇瓣。「倘若你真舍不下满儿,没关系,我愿意同她一起服侍你,只要你肯……」
允禄没那耐心听她说完。「奈何本王不想要妳!」
宁嫔双目渐红,「你……你可以不要我,只要让我陪在你身边就好。」她几近于低声下气地再央求。
「本王根本不想见到你!」
「我可以……」
「够了!」允禄暴喝,「竹月仙,聪明的话,你最好尽快离开,否则休怪本王棘手无情!」语毕即转身大踏步离去。
「不,我不会离开的,我绝不会离开,除非你来带我走!」
随着哀怨的叫声,泪水串串洒落。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明白我的心?」
☆ ☆ ☆
满儿疑惑地凝望着允禄的背影,卓立在凄灿的夕阳下,他的身形是那样僵直,那样冷厉,散发着几乎凝聚成形的邪恶气息,狂猛的,悍野的,充斥在四周的空气中,几乎令人窒息。
自他从圆明园回来后便是这样了,负手站在那里动也不动,想靠近去问他,却被他那股凛酷森然的气势挡在三尺之外。
好吧,那就换个方式,大声问他,这总可以吧?
也不行,一瞧见他那张凶残狠毒的脸色,娃娃脸板得跟棺材板一样,她就什么声音也挤不出喉咙来了。
他到底是怎么了?
「满儿。」
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突然听见他出声,骇得满儿差点掉头落跑,幸好身子转一半及时回过神来,犹豫一下,战战兢兢地趋向前。
「老……老爷子?」
「我给你两个选择。」
「嗄?」满儿一头雾水。
「一个是杀了你二姊,一个是随我一起离开京里,选择吧!」
耶?杀人或落跑?
现在是怎样啊?
满儿猛搔脑袋,又敲敲头,想让自己的脑筋清楚一点,但再清楚,脑子里也只有两条纹路而已。
「那个……老爷子,我能不能……能不能先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你二姊,」他依然背对着她。「我在圆明园见到她……」
「耶?!」
「眼下她是皇上的嫔妃……」
「不……不会吧?」
「她说……」
片刻后,允禄语毕,满儿呆然,像根石柱似的傻了好半晌后,她才摸到旁边的石凳子坐下,无措地拚命揉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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