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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夜不交替(29)
作者:姜楠 阅读记录
全是偷拍的角度,还有些不堪入目的,是女孩的裙底照。
其中几张照片上的人……居然是谢云。
谢志强听到这儿,暴跳如雷,当场踹翻了茶几,茶杯碎了一地,也没拦住他往外冲的脚步。
他一张脸狰狞着,嘴里喊着要弄死那个猥亵犯,两个警察费了半天劲才让他冷静下来。
因为谢志强这么一闹,没人留意到谢臻的反应。
等其中那位女警发觉谢臻似乎安静得过头了,扭头看他时,正听见少年出乎意料的冷静语调,问道,“我妹妹被偷拍的时间,是6月19号吗?”
谢云被偷拍那天,是6月19号吗?
听到问题的刹那,周遇就明白了谢臻的用意。
两人第一次得知猥亵男的存在,是通过肖萌萌,她提到过,6月19号当天,曾经在小区里遇见某个形迹可疑的男人。
肖萌萌对此的描述是“蓝色工装男”,还提及前一天也见过他,自己还被他跟了一段路,惴惴不安,幸好最终安然脱身。
那时候,周遇和谢臻担心的还是小区里有这样的潜在危险,会造成新的变数。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原生世界和前三次循环里,谢云都死于6月19号这天,如果那个猥亵者19号曾经出现在小区里,还偷拍过谢云,是不是代表——
“他有可能是凶手?”
“警察是怎么跟你说的,谢云被偷拍的时间,真的是19号那天吗?”
“地点呢,在哪里?小区里、你家附近?”
周遇思绪变得异常活跃,不断有念头冒出来,被她一一抛出。
“不是,”谢臻给出的答案,却跟她想象中不大一样,“谢云被偷拍是17号,在她放学回家的路上。”
这样一来,时间和地点都对不上。
周遇顿了顿,回忆道,“我记得萌萌说过,6月19号下午,她被跟踪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左右。”
19号下午,两人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谢云身上,对肖萌萌和猥亵者出现在小区的行为一无所知,也没有干预这两个人的行为。
换言之,这部分跟原生世界的走向应该一致。
那么当天的情况大概是这样——
19号下午2点左右,肖萌萌在小区偏僻的小道上,被猥亵者跟踪过一段路,她当时一边大声“打电话”,造成父亲马上要来接她的假象,一边往人多的地方跑,才得以脱身。
“萌萌是他的第一个目标,或许他失败之后,没有立刻离开小区,而是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两天前,他偷拍过放学路上的谢云,可能也继续跟着谢云直到她回家,所以知道了住址。”
因为同在一个小区,谢云被猥亵者当成了新的目标!
周遇想象着那个情形,忽的停住。
还是……不太对,即便假设成立,那个男人有动机也知道谢家的住址,他是怎么进门的?
谢云出事那天,防盗门完好无损,说明谢云对凶手不设防,主动开了门,但她不会给陌生男人开门的。
还有,即便猥亵者想方设法进了谢家,又是怎么做到离开时不留痕迹的?
亦或者,还有什么可能性被忽略了吗?
那个男人伺机进了门,杀了谢云,接着清理干净一切痕迹?可昨天那个男人,看着像是能冷静、熟练到那种程度的杀人凶手吗?
周遇想得越发出神,蓦地,听见另一端那个喑哑的声音,“昨天,我不该放过他。”
他应该一拳接着一拳,打到猥亵男躺在那里,鲜血模糊那张令人作呕的面孔,只能像砧板上的死鱼般,再也不能动弹。
只有这样,那个男人才无法再伤害谢云、慧慧,还有那些被偷拍的女孩……
但那个时候,周遇拦住了他。
如今,同样是她的声音说,“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哪怕那个猥亵者不是杀害谢云的凶手,只是偷拍了照片,谢臻一样会恨不得杀了他。
谢臻见证着妹妹的死,一次又一次。
似乎无论怎么做,始终无法改变结局。
无力感和愤怒无处宣泄,只能在他胸腔里无限生长、膨胀,憋得谢臻胸口快要爆开,却没有丝毫宣泄的方式和对象。
然后,对象出现了——那个猥亵者。
事实上,这次循环里变数太多了,现在还无法确定,那个男人究竟是不 是前四次杀害谢云的凶手。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谢臻无法容忍任何威胁谢云的隐患存在。
只要能除掉这个隐患,他不会在乎代价。
“可是你想过没有,就是因为这一次,一切都变了,谢云活下来了,我爸没有成为杀人犯,我妈还健健康康的,我和萌萌和好了……”
“或许这次循环,就是我们一直以来想要的,重来一次的机会。”
“谢臻,”周遇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又认真的语调,沉入他耳中,“你真的要在这里,成为一个罪犯吗?你要让谢云独自面对以后的一切吗?”
第29章 第四次轮回
猥亵男被抓后这几天,久违的风平浪静。
谢臻每天照旧接送谢云,周遇有时候会同行,有时会去另一个地方——市图书馆。
2005年,讨薪不成反被造谣的那件事,父亲虽然说了真相,但是说得相当模糊。
对周家富而言,那是一段不光彩的过去。
要不是他一时冲动,就不会连累老婆、女儿遭人闲话,不会害得岳母岳父要赔上养老本,才把他从拘留所捞出来。
6月20号那天晚上,他虽然说了事情原委,却讲得吞吞吐吐,难堪又窘迫,周遇只能拼凑个大概,又不忍再追问下去,想知道更多,就只能通过其他渠道。
2005年网络还没那么发达,虽然网上搜到了类似的新闻,可是并非父亲遭遇的那件事。
要查这种纸媒的旧新闻,最好的去处还得是图书馆。
周遇第一次去的时候,不巧遇上闭馆日,隔天再去,才查到了想要的信息。
那则新闻登在了《淮阳商报》上——
“民工周某某、刘某暴力讨薪,殴打工程公司负责人,致其重伤……”
报道细致地描述了两人“结伙殴打”负责人的全过程,工程公司欠薪的事则含糊其辞,末尾,撰写报道的那位记者义正言辞地呼吁道,“即使被欠薪也要理性讨薪,不能像周某某、刘某一样缺乏法律意识,暴力讨薪,最终只会害人害己。”
明明只看了一遍的话,周遇却记得清清楚楚,见到谢臻时,流利地复述出来。
“你之前说,你不了解你爸,也不了解谢云,其实……我比你好不到哪儿去。”
十年前的她,跟那些在背后指指点点的旁观者、还有那些指责父亲是“暴力狂”的同学,又有多大区别呢?
想知道真相其实不难,问一问父亲、再找到一份颠倒黑白的旧报纸,就能还原当时父亲经历过什么。
只不过十八岁的她,没那么关心真相。
她因为学校的流言蜚语愤怒、因为无法在同学面前辩解而憋屈,末了,索性将父亲当做出气筒。
她的冷脸、沉默、饭桌上故意剩下他夹的菜,全被父亲看在眼里。
后来,他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好像犯了天大的错。
可是错的,分明不是他。
“对了,那个记者叫什么?”谢臻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黄波,”周遇脱口而出道,“怎么了?”
夏日燥热的风拂过路旁的梧桐树,叶片“沙沙作响”,而他低沉有力的语调穿透那些杂音,击中周遇耳膜,“我们去报社,把人找出来。 ”
“然后呢?把他打一顿?”
“不好吗?”
周遇失笑,因为谢臻的反应过于真挚。
嘴角刚扬起来,她扭头看向身侧的人,“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四目相视,最后化作一阵轻笑,合着树叶晃动的“沙沙”声,悄然在周遇心头开了一个口子,将她郁结的那口气一点点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