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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和叹息(21)
作者:吴若离 阅读记录
张晓丹小声抽泣。
卫凯旋叹一声,垂头说:“不管多晚下自习,妈总是问我身上好不好,问我饿不饿,有什么不顺心都能跟你说。妈从来不在我面前说别人的不是,总是提醒我要懂得珍惜别人的好。妈,你还在为我当兵的事生气,对吗?”
张晓丹拍着床板,咬牙切齿说:“我不是让你去了吗?我难道不是为你着想,你从来都不听我一句,只对别人言听计从。你还怪我不该生气?我是你妈,我那是对你的人生负责。”
“我最后再说一次,当兵是我自己的想法,在我七岁那年就有了,这跟麓麓没有任何关系。”他知道母亲执拗听不进去,仰头怅然,落寞地说,“谁会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去那么远的地方,谁想谈几年都见不上面的恋爱?”
大概只有她那么傻的人,才会义无反顾地支持,才会受尽委屈,坚持那么多年吧。
“跑那么远,是我自己想去,是随机派到那里刚好如了我的愿,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去看我,没扛得住高原反应,住院了。”
钱都砸在妈这里,可他不能说出来,当初和所有人对好口供,说这个能报销那个有补贴,自费只有个零头,就是怕她不肯接受治疗。没想到她每天瞎琢磨,把这黑锅扣在了麓麓头上。因为他在各个方面都考虑不周,给她带去了那么多的委屈。
他心疼、懊悔,恨不能剐了自己。
张晓丹确实听不进去,她翻身对着墙,拒绝再听他的“偏帮”。长久被病痛折磨,她失去了共情能力,只有满腔对命运不公的愤怒和无尽的遗憾。她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在死前做好安排,守护好儿子,帮他留住那些钱。
又是这样,谁也说服不了谁,彼此难受。
卫凯旋在椅子上坐了一晚,天一亮,他给这边买好早餐,抓紧时间去那边蹲守。
八点闹钟一响,他提tຊ着早餐上去敲门。
林英瞧见他,吃了一惊,随即把人放进来,特意提醒他:“还在睡,小点声说话。”
她还没跟父母提?卫凯旋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他连连点头,跟着林英进到厨房。
林英压低了声说:“叔叔阿姨知道这事不怪你,只是她这脾气随我,犟。你好声好气跟她说,先顺着她,过后我们再讲道理。”
卫凯旋点头,又摇头,很是惭愧地说:“都是我的错,阿姨,是我没有做好,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好孩子,委屈你了。”
他再摇头,主动坦白错误:“之前我为了帮助一个……”
“妈!你该去上班了。”
说悄悄话的两人都惊了一下,随后是喜。
林英随手拿起一份饺子,急匆匆说:“啊哟,真该走了。麓麓,你帮我招呼一下凯旋。”
她把刚起床的元裕和也拉走了。
“我还没刷牙呢。”
“干净的,不用刷。”
两个没班可上的人匆匆忙忙出门避让,留下百爪挠心的卫凯旋独自面对。
“坐吧。”
他伸过去的手,她立刻避开。卫凯旋心如刀割,含着泪看她。
她撇开眼,在单人沙发上坐好,把腿缩上去,歪歪地靠在沙发上。
他走到她面前,跪下。
她叹气,很无奈地说:“以前说好的,不要搞这些套路。”
他改成坐地,盯着她的手臂,不敢再碰,忍着心酸说:“我知道我错得离谱,我该死,可是我舍不得分手。麓麓,我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知道这请求很自私,可是我不想错过你,不想后悔一辈子。”
“你没什么错。我仔细想过,要是我拦着你,不让你去管,只要这个人出点什么事,你也会后悔一辈子。”
“麓麓,你听我说。有个战友,他的身体适应不了那边的环境,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问题。他是个很要强的人,一直强撑着没说出来。他不想被人发现,连队组织的心理疏导活动,他都逃避了。我早该发现的,他跟我提过一次,说有时候希望能一觉睡到醒不来。当时我以为他只是开玩笑,没有重视,后来他的身体扛不住了,提前退伍。三年前,他自杀了。”
她叹了一声。
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一眼,调成静音。
“是我妈。麓麓,我向队长报告了乔斯媛的事,我打算离职。”
“卫凯旋,做你自己就好,你不可能对所有人负责的。之前我对你说的话,都是我发自内心想对你说的,我不爱你了,你换不换工作,都不会影响这个结果。”
“麓麓……可是我还爱你,我会永远爱你。”
她再次摇头,再次叹气。她扯扯嘴角,但没能成功挤出一个笑,她也红了眼眶,垂头说:“是啊,我知道你爱我,可是我不想要了。一个人的感情有限,我能给的,过去都给完了。我想舒舒服服、自自在在地过剩下的日子,我不想再围着你转了,也不想再谈这样的感情。真的很累,请你……放手吧。”
他把脸埋在沙发扶手上流泪,她怕自己心软,扭开脸,闭上了眼。
妈还是那样的态度,乔斯媛的问题还没解决,他现在有什么资格求她回心转意呢?
卫凯旋搓了一把脸,小声请求:“你让我再想想,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轻轻地放在茶几上,垂头亲亲她胳膊旁边的沙发面,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他笨头笨脑,不知道怎么哄她开心,只好把最近想对她说的话,都照实写下来。
人走了,元麓把纸拿起来,用力掐住,她需要不停回想那一晚的剧情,才能对抗冲动。
不可能了,不可能了,人死不能复生,心死了,也该让它安息。
她猛地跳起,将它拿回房,从床底下扒出罐子,把它塞进去,盖好。她得找点事做,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从枕头底下扒到手机,在存钱罐里抓一把现金,出门打牌去。
明知道母亲没什么事,卫凯旋仍然不能冒险,驱车回去。他是个失败的人,哪里都没做好,上楼,到了家门口,要做一番心理建设才有勇气进去。
门开了,薛逸璞朝他使了个眼色,提早帮他找好了借口:“阿姨,我这里有件要紧的事需要凯旋帮忙,能借一会吗?”
有他在,张晓丹特别好说话,笑呵呵地说:“去吧去吧,我这里没事。”
一出楼道口,薛逸璞就问:“你跟你妈吵架了?我一过来,她就在抹眼泪。”
“她情绪不太稳定。”
“你让着她点,她就是操心你,怕自己走了,你没有依靠。我说我就是你亲兄弟,她才没哭了。”
“谢谢你。”
“你说句实话,这病,还有没有机会?不考虑花费的话。”
卫凯旋摇头,不愿意再谈那个结果。
薛逸璞心里有了数,趁机劝他:“你看你爸,马上就60岁的人,还生龙活虎的,打扮时髦。自私的人长命健康,你妈操心一辈子,提前把自己耗没了,亏。你要总结经验教训,人呐,该乐呵的时候,就要尽情乐呵。”
卫凯旋再次摇头,突然扒住他肩膀,带着哭腔说:“我以后都乐不起来了。”
“又碰钉子了?”
卫凯旋抓抓额头,没答。
他的烦恼没法和盘托出,逸璞听了,肯定要砸钱来填这里的亏空,他不能这样做。
他有时候也会反省,是不是自己做错了选择。如果当初选择毕业就工作,或者考研,像普通人那样,按部就班待在家人身边工作,会不会早点发现母亲的身体异样,会不会已经结婚生子。
“行了,别想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
薛逸璞不用多费神都猜得出,元家人肯定是嫌弃张阿姨这病会拖垮凯旋。本来好解决,但是凯旋太犟,不愿意让他掺和。依他的想法,早分早完事,但凯旋在感情问题上还是犟。他得拐个弯帮好这个忙——做兄弟的,讲不通道理,那就纵容他,让他开心就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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