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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和叹息(16)

作者:吴若离 阅读记录


她和她的家人,是真心替他和他妈着想,他实在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敌意。

卫凯旋羞愧难当,垂头说:“我妈脾气倔……之前就想送她去,她死活不肯。谢谢阿姨,我应该早点说明白的。”

“没事没事,我们能理解。这生病的人,心理更脆弱,她这是怕有了希望又再次失望,也怕花钱。等她心情好点,你再想办法劝一劝。对了,麓麓说你那个姐姐在找工作,我们医院食堂在招人,我打听了一下,包吃包住是4000,包吃不包住是4600。早上6:40做到晚上8:20,上午下午都有休息时间。你回去问问,看她方不方便。麓麓说外甥上中学了,开支很大,要是不怕脏,其实做护工也不错,勤快点,做个七八千不是问题。没接触过不要紧,我帮她找个师傅带一带。”

“谢谢阿姨。我晚点打电话问问。”

其实还有更好的主意:让他这个姐姐做保姆这份工作,这样是一举两得。只是麓麓不同意干涉他们家的人际关系,林英就没说出来。

“瞧我,耽误你这么久,你快忙去吧。我也要去医院了,今天在门诊。”

卫凯旋站起,将用过的碗筷收了,洗了,顺便清垃圾,换垃圾袋。

林英跟过来,客客气气说:“辛苦你了,旁边那袋子也是要扔的,一起带下去吧。再不扔,没准哪天她又翻出来穿,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明知道不好穿,还天天穿。我说呢,家里怎么老有一股酒味,那个能起一点作用,但起不了大作用。买鞋啊,还得去店里试,下次你也帮我劝劝她。她呀,现在是一天比一天节俭,跟她爷爷那一辈似的。还犟,怎么说都不听!”

卫凯旋盯着那袋子,艰难地应了一声“好”。

他提着三个袋子匆匆告别,到了车里才敢哭出来。

天呐,瞧他做了什么!

他找到购买记录,点开评论,才刷两页就弄不下去了,腾出手抽了自己两耳光——只有两种评论,一种是口气几乎复制的好评,一种是怨气冲天的差评。刷那么多虚假好评,店铺评分仍然只有4.7,但凡他对乔斯媛多一分防备,肯多花一秒的时间看看……

卫凯旋,你个蠢货!

手机接连响了四下,元麓晃神,被人踩掉了拖鞋,回头去找。

暑假的车站,人多到根本躲不开。有人瞧见了她脚上的纱布,帮着隔开往前涌的人,方便她回来套上拖鞋。

“谢谢。”

“需要帮忙吗?”

她笑着摇头,等人走远了才想起自己戴了口罩,笑容透不出来。她收了这分笑,拉着行李箱继续往墙边移,贴着墙站好,拿出手机,直接删掉那些没有意义的话。

旁边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大姐,也留意到了她的脚,马上热情地教她:“在箱子上坐一会,像我这样。”

箱子有一定硬度,但里面的东西易碎,她不敢冒险,摇头说:“谢谢,我先站一站,等会坐。”

她把做为早餐的提子奶香包送给了孩子。

小孩高兴地拿给母亲拆,大姐说了谢谢,又问:“你这是放假回家,还是去旅游?”

“探亲。”

“哟,那脚没事吧?”

“小伤,不要紧。”

大姐很热络,看起来还有很多话要说。元麓的手机响了,她松了口气,赶紧说:“朋友在找我,先走了。”

脑子里空荡荡的,跟人交谈会让她情绪紧绷,所以她决定躲出来。虽然下定决心要放手,可是身体哪有那么听话,一晚上没睡。她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篇文章,主题是人生走马灯:人在死前回顾一生,找到来时的路,能肯定生命的意义,让它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也就找到了归去的路。

也许有科学依据,也许又是另一种迷信,她愿意信。

身体很疲倦,但仍然没睡意。对座在打瞌睡,邻座在翻手机,她小心翼翼打开插在座位底下的小行李箱,抽出第一个塑料筒,取出了1号。

这是单朵的牡丹,原本是容易被误会成丧花的白色,收了几年,已经泛黄。

那时,她第一次主动去找他,他陪她坐车返回,从她随身带着的手帕纸里抽了两张,一层层掀起,将六层纸折出一朵不怎么规整但让她很开心的花。

她将它丢进玻璃罐里,捧着罐子出神。

下了车,她像当初那样,坐公交,直达他们学校门口。

学校已放假,但还有少数人在校园内走动。前往机械工程学院的路,她走过很多个来回,记得很清楚。

球场外围那道裂痕,早已经修补好,她循着记忆走到那个位置,像当初那样,眯着眼睛,仰头对上阳光。

他们在打球晨练,球砸到了视线受损的她。他冲过来扶她,他说:“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声音好听,长得好看,身后还有金光为他渲染,她在余晕中一见钟情,他也是。她慌慌张张说没事,他死皮赖脸地跟着,坚持要陪她去医务室。

身后的球友们在催,他焦急地打发了他们:“别吵!我有特别重要的事,你们再找人。”

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又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她蹲下,把玻璃罐拿出来,擦亮火柴,丢在那朵牡丹上,看着它被点着,看着它烧尽。她抱着罐子继续向前,在公寓附近的小树林里,点燃了2号——他在这里第一次抱了她,抖得像是被电击了,用招租的粉色广告纸给tຊ她叠了一朵百合。

后门附近的旅馆,他们各占一张床,老老实实,但特别尴尬。他怕管不住自己,提出要教她折纸。他送了她双色的康乃馨,技术有了极大的提升,却不肯承认有偷偷练过。

现在是淡季,她顺利订到了那间房,在里边待了一小会,告别了3号。

罐子里是深色灰烬,她不想被老板误会,将玻璃罐放进了包里。办理退房的时候,有人扛着梯子进去维修,对方急着办事,经过时擦到了她。

她提着心,焦急地拿下包,抱在胸前,手下意识地去摸。

没坏。

她突然对自己很失望——为什么还要这么在意?

她加快了进度,打车去往大观园,在那结束了6号,再坐车去起凤森林公园,烧掉了8号和9号。

包车去水府,在船上送走15号,坐原车回东冧。

出租车司机生怕会出什么岔子,反复跟她确认费用。

她拿出手机,扫码付了款,头靠着车门,没精打采地说:“我想休息一下。”

钱已到账,司机闭嘴,专心开车。

她闭上眼,不由自主想起了从前的共乘:她有轻度的晕车,不喜欢晃来晃去。他举着手,帮她固定头部,长时间保持这个动作,手会酸痛。她说她没事,他坚持要这么做。他愿意用他的不舒服,来换取她舒服一点。

不该再想的,可她想再放纵自己一会。她在心里说:谢谢你曾经的贴心。

没人聊天,司机放起了音乐,避免犯困。

她悄悄蹭了眼泪,戴上耳机。

没结果的花 未完成的牵挂

我们学会许多说法

来掩饰不碰的伤疤

因为我会想起你

我害怕面对自己

我的意志 总被寂寞吞食

……

第13章 13

睡眠不足,会加重晕车,她感觉头胀得很厉害,一回到医大外面的公寓,倒在沙发上眯了一会。

头昏昏沉沉,肚子也是空的,可是没有吃东西的欲望。她坐起来,拧开水,灌一大口,然后开始清理留在这里的东西。

床头柜抽屉里还有他之前留下的盒子,她把它们拿出来,连同柜子上面的纸巾一起丢进垃圾桶,带下去扔了。

对面有美食一条街,但她看一眼就犯恶心,强迫自己吸了半盒牛奶,穿过后门,往药学院去。

她生日那天,刚好赶上毕业照。他帮她拍了很多单人照,等她查看照片时,才发现他悄悄在她白领子上粘了一束纸花。迷你号黄玫瑰,十一朵,小到手指很难捏稳,她觉得不可思议,怎么才能做出来?他笑着说用镊子就能轻松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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