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勉仰头靠在背后的墙上，侧过脸看着他，问道：“为什么不接电话？”

“没电了。”

乔勉拿出手机直接拨了他的号码。

程何钧口袋里发出轻微的震动声。

他偏了偏头，坐到她身边。

乔勉问：“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一声不吭？”

“很多事暂时都不重要了。”

“把话说清楚。”

他沉默了下，看着她淡淡地说：“我要离开一阵。”

“去哪里？”

“不知道。”

“去多久？”

“说不准。”

乔勉没再继续，她站起来紧了紧外套，回头说：“我饿了，出去吃点东西吧。”

程何钧默默跟在她后面，走出大楼的时候他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低声问了句：“吃什么？”

“来的时候看到旁边有家面馆还开着。”

两人走进那家店，没想到里面坐了不少人，门口三三两两停了几辆出租车，应该是做夜班的司机。

两人坐进角落一桌，周围的客人大声聊天，服务员端菜收拾，显得他们这里异常的安静。

两碗面上桌，乔勉抽出筷子用纸巾擦了擦，然后开始吃面。

程何钧拿着筷子没有动，半晌，他说：“医院的费用我预付了一段时间，学校那边我明天会去打招呼，房子的钥匙你留着，有空的话替我去喂喂鱼，别的也不用做什么了。”

乔勉埋头吃面，她盯着碗里的汤，冷冷问了句：“你什么意思？”

他咬咬嘴唇：“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

“所以山上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真的。”

“懦夫。”她低头捞起面条继续吃，碗里的热气把她的面颊和双眼熏得泛红。

“乔勉，只有我自己才能救自己。”

她咬断面，神情严肃，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怎么救？你告诉我，花多长时间？一年？两年？”

他坦白地说：“我不知道。”

乔勉哼笑了下。

程何钧索性放下了筷子，逼自己一口气把最不愿意说的话说完：“如果……如果你有更好的选择，不用等我。”

筷尖夹着面，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像刀子一般：“你以为你是谁。”

他不说话了，微微低头，两手搁在腿上紧紧交握着。

你以为你是谁？

程何钧没有开车，叫了辆车送乔勉回去，回的他的住处。

开门后，他没有跟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她，他很想就这么一直看下去，但他还是伸手慢慢阖上门，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

他平淡地说：“我走了。”

她没穿鞋，光脚走过去牢牢扳住了门。缝隙后，是他微微垂下的眼睛，她盯着那双漆黑的眼眸说：“你去哪儿。”

“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

“两年。”

他抬眼，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我给你两年，今日为期。”

楼道里，下过雨的潮气、未干透的水滴，好像回到了那场黏腻湿热的暴雨，她做决定向来干脆利落。

“两年时间，错过一天、一小时、一秒，我们就结束。”

门关了，乔勉定在原地。

屋里没开灯，周围显得太过安静，以至于她又开始注意到卧室床头的鱼缸水泵，低频的杂音，细微的水流，她已经习惯所以忽略了这个声音。

她回想起那一晚，她在睡梦里、欢愉时，就像箱中的一尾鱼，被禁锢在他的方寸大海里。

程何钧默默走下台阶，他想点支烟，刚拿起烟盒就听到了开门声。

他马上回头，昏暗的楼道里，有人踩着一双高跟鞋走下来，步速很快，而后，从他身旁擦肩而过。

他顿了顿脚步，打火机点燃烟头。

他自嘲地笑了笑，电视剧里的情节从来不会出现在她身上，她不脆弱，更不软弱。

时间在他脑海里倒推，同样回到那个雷雨天，回到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很奇怪，程何钧每次想起她的时候永远是刚开始那副冷淡的表情，公事公办的样子，眼神有几分严厉，可更深处，在他终于能窥见的地方，藏着一把火。

火光照亮过他，温暖过他，但这次不一样。

他需要自救，需要去找一些他也不明了的东西，他不可以被命运拖着走，或拽入深渊。

程何钧加快了步伐，他想尽快，越快越好，给自己的人生一个答案，然后回来。

她在楼上，他迈步出门，这一次，他们谁也没回头。

乔勉站在鱼缸前，里面的各种水生物被他照料的很好，水草摇曳间，一片橙红的鱼鳍在玻璃后浪潮般舞动，细小，才半截手指长。

它向下，落到接近底部的位置，游过波光和浮动不息的气泡，而后小心翼翼地，在乔勉注视的目光中，摆动着，缓缓穿过一个闪烁的圆环。

那枚戒指，竖立在沙石间洒落一片幽蓝，仿若深海的颜色。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他和她和他

潘昊诚坐在后排座位抬手看了看表，司机老张瞄了下后视镜，全看在眼里。

他笑着说：“没事的，咱们出来的早，堵会儿车耽误不了多久，肯定能在中午前打个来回吃上午饭的。”

“我都不好意思了，周末还叫你出来。”

老张嘿地一声，说道：“干这行的不都这样。”

潘昊诚说：“以前你就偶尔接送接送我爸妈，现在周末也没闲了，家里不会有意见吧。”

老张立马接话：“当然不会，毕竟我这工资是实实在在涨上去了。”

潘昊诚转头看着窗外变换的高楼笑道：“这样吧，下周给你放个假，我正好去趟青岛。”

“青岛啊，倒是有日子没去了。”

“嗯，做点收尾工作。”

说到这，老张不仅摇头感叹：“我还真是佩服您，青岛的生意都做那么大了，说回来就回来。”

潘昊诚低头笑笑：“父母年纪大了，回来好有个照应。”

“也是，不过另起炉灶还能这么风生水起，不简单啊。tຊ”

潘昊诚摆摆手笑道：“行了行了，别拍我马屁了。”

话刚说完，他手机上连着收到了几条消息，他打开反复看了两遍，高架的围栏挡板恰巧把太阳反射过来，飞速地闪着亮光。他看着有些刺眼，别过头，想了想，最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乔勉，今晚有空么？”

“没什么，就之前托的同学有消息了。”

“一起吃顿饭吧，电话里也说不清楚。”

“地方你定。”

“那就去你家附近的，之前吃过。”

“好，晚上见。”

这通电话老张都听见了，电话那头的人他打过两次照面，还送过一回。他又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老板细微的表情，于是笑呵呵地问道：“生意顺风顺水的，您也不想着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潘昊诚短促地笑了下，没有说话。

老张心里有数了，他不作声，就是不愿提，老板不愿提，自己也别讨没趣往枪口上撞。

十一点多，潘昊辰终于接到了在外游玩的老两口，等这一家子吃完饭老张又把他们一起再拉回去。一来一回大半天时间，临走前潘昊辰在外面给他散去一支烟，扬了扬下巴说：“赶紧回家吧，一上午也够辛苦了。”

老张端着烟没抽，他给潘家开车也有七八年了，眼看着潘昊辰生意越做越大，然后又忙不迭地从青岛转回来，重新拉客户、抢市场，折腾得实在是累。

他把那支烟塞进胸前的口袋，拍拍引擎盖说道：“晚上不用车了？”

潘昊辰笑了下：“晚上我开我自己那辆。”

“行。”

他和乔勉在电话里没有另约碰头地点，而是直接在西图澜娅餐厅见面。

不过四五点钟，主干道已经开始堵车，潘昊诚看了看表，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半小时左右。

可人越急就越容易出岔子，信号灯像专门和他作对，只要撞上一个红灯，就会一个接一个，他看着前方成排亮起的汽车尾灯，忍不住猛敲了下方向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