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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重构+番外(5)
作者:魏夕三 阅读记录
“姜郁!”
姜郁讶异顿住动作,万万没想到还能在这荒郊野外遇到熟人。她回过头,雪雾迷蒙之中的人影轮廓模糊,待到对方走近一些,她才辨出竟是那个面馆里的男人,手里正拿着她的羊绒围巾。
姜郁低头,脖领空空,她果然把围巾落在店里了。
可又奇怪,她还是没能认出这人是谁。
是从前的同学?邻居?还是哪个远方亲戚?
姜郁有些尴尬,担心寒暄起来叫不出对方名字。十二年前她离开松河去滨江读大学,自那往后就很少回来,与家里人联系不多,哪怕春节也经常用借口搪塞。这座她想逃离的城市自分别那一刻就已陌生蒙尘,不论是这里的街道建筑,还是这里的人。
“你的围巾。”男人开口,嗓音很低,帽檐下的一张脸挂着胡茬,衰颓瘦削,唯独目光依旧漆黑锐利,像能剖开她佯作镇定的外皮,窥见内心里的局促不安。
姜郁还是认出了他。
她抿了抿唇,尽可能表现得自然,“谢谢啊。你——”
“不谢。”
男人递过围巾,立刻转身离开,没有和她继续交谈的打算。
呼啸北风掀起屋檐和地面上的积雪,渐行渐远的孤落背影衬着道路两侧衰朽破败的砖房,好似一幅早已褪色的老照片。
回到车里,金鸿发启动引擎,问:“认识?”
“嗯,一个朋友。”姜郁重新戴上围巾,侧脸看向灰茫茫的窗外,“挺久没见了。”
十二年,是挺久了。
久到记忆里的那个飞扬少年已然融进这座暮气沉沉的老城,和它一样满身疲惫,日渐衰败。
久到她差一点点就认不出他来。
姜郁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输入“赵成阳”三个字。
搜索结果:无。
十二年,换过几次手机,她甚至都没存下他的电话号码。
*
姜郁和赵成阳两人都在新风机械厂的家属院里长大,住同一幢楼。姜郁家住三层,赵成阳住她楼上,父母都是厂里面的职工。
赶上九几年那一波下岗潮,姜郁的母亲隋丽萍不得已离开机械厂,自己做起服装生意。女人勤劳肯干、为人热络,很快就积攒了自己的一批客户,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相比之下,还留在厂里领着微薄工资的父亲就逊色许多。
姜郁记忆里的父母总是争吵不断,时常伴着碗碟碎裂的歇斯底里、母亲的指责埋怨和父亲的摔门而去。再后来,父亲下了班也很少回家,身上总缭绕着很重的烟酒气。
隋丽萍做生意早出晚归,提早放学的姜郁不想去工厂的棋牌室里找父亲拿钥匙,就独自坐在家门口的水泥台阶上,借着楼道里的黄灯泡写作业。
那一年姜郁十三岁,念初一。
傍晚六点的老楼走廊总是飘着饭香。年长三岁的赵成阳下楼买汽水,见到姜郁惊讶道:“你怎么还坐这啊?你爸妈没回来吗?”
“快回来了。”姜郁立刻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我现在就去找我爸。”
“这都几点了,你上哪找你爸啊?”
姜郁不答,“噔噔噔”地跑下楼,跑得比谁都快。
赵成阳买完汽水,离老远就看见姜郁背着书包在院子里瞎转。他走过去问:“找着你爸了吗?”
小姑娘眼珠滴溜一圈,说:“我爸让我等会儿,等会儿他就回来。”
她压根儿就没去。
赵成阳不揭穿她:“那你上我家等吧,让我爸给你爸打个电话。”
姜郁两手拽着书包带,犹犹豫豫的,不说话。
“走吧,我妈烙了韭菜盒子,可好吃了,我妹一顿能吃四个。”
赵成阳的妹妹叫赵馨怡,和姜郁同班,都在念初一。
想到有赵馨怡在,姜郁也没那么拘谨了,跟着赵成阳就回了家。
那时姜郁成绩很好,每次考试都拿第一,班里同学的家长都喜欢她。赵妈妈也不例外,见了姜郁一个劲儿地招呼进屋,像她妈妈一样喊她“姜姜”,给她夹新出锅的韭菜盒子。
韭菜盒子酥皮大馅儿,诚不欺我,姜郁一连吃了三个,又喝了碗熬出米油的小米粥,胃里暖呼呼的。
赵成阳不爱喝粥,只喝芬达,被赵妈妈数落一通。他就给姜郁也倒上一杯,说:“妈,你看,考第一的也喝芬达。”
从那往后,只要见到姜郁坐在门口,赵成阳都招呼她上楼。偶尔他替爸妈去学校里接赵馨怡,顺带着就把姜郁也接回家。ʝ𝒮𝓰
有人闹不清楚,问他:“赵成阳,到底哪个是你妹啊?”
他总是一脸臭屁地说:“都是啊!羡慕吧?”
后来姜郁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也很少再见到父亲。隋丽萍告诉她说,爸爸去南方打工挣钱了。但是姜郁知道,他从没离开过这座城市,只是离开了她们。
高中课业紧张,姜郁从走读变成住校。赵成阳周末特意从二十公里外的警校跑来看她,就为了显摆那一身刚发下来的蓝色警服。他提着两杯奶茶在校门口冲她招手,不顾众人目光地喊她“姜姜”,带她去吃八十八块钱一位的烤肉自助。
碰上同学好奇八卦:“姜郁,你谈恋爱了啊?”
姜郁脸颊一烫,连忙否认:“不是,那是我哥。”
赵成阳也的确以“哥”自居,时常督促她好好学习,千万别学赵馨怡早恋,刚去卫生学校就谈了个不三不四的男朋友。
姜郁那时只想早日离开家乡,考去外地读书念大学,自然没有恋爱的心思。和赵成阳的关系也很微妙,亲密胜过朋友,更像是一家人。
至于很多年都藏在心底的那份感激,因为青春期里围墙一样高高筑起的自尊心,她从来都没说出口。
第5章 5. 「唐智博强奸案」·洗浴中心
松河市第一看守所里,三十八岁的唐智博戴一副黑框眼镜,皮肉松弛的脸上泛着略显疲惫的油光。
听金鸿发说两人是海诚所派来的合伙人律师,唐智博才打起精神,表示一定配合律师工作,希望能够尽快解开其中误会,案结事了。
金鸿发觉得奇怪:“你的意思是,你和你这位同事,叫……王冉,没有发生关系?”
“大家都是同事,怎么可能呢?”唐智博一脸苦丧,简直比窦娥还冤,又把之前两次审讯向警方供述的案发经过讲了一遍——
“王冉是我们销售部的同事,去年年底才来,算是新人吧。平时工作认真积极,业绩也确实不错。上周我带着她和另外两个同事来松河出差,约见这边一个做农机设备的客户。
当晚客户招待我们吃饭,一共十来个人,喝了点酒,结束的时候差不多晚上八点。礼尚往来嘛,我们就请客户去附近的一家洗浴中心,想着放松一下,一起打打牌、醒醒酒,顺带聊聊生意。
王冉不太会打牌,玩了一会就下桌了。我看她一直没回来,打了几个电话也没接,说实话有点生气,觉得这姑娘怎么没眼力见儿。
中途我去上厕所,路过影音包房,刚好碰见王冉在里头看电影。我‘腾’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进去批评了她几句,闹得不太愉快吧。我也是喝多了,说了气话,让她干不了就走人。
第二天王冉就报警了,非说我强奸她!简直离谱!根本没有的事情!!!”
说到最后,唐智博的情绪愈发激动,好像真被王冉的一通操作给气着了,脸颊脖颈憋得通红。
这样一番陈述却与王冉的微博内容完全不同。
金鸿发迅速找到一处关键性差异,向唐智博求证:“据王冉微博陈述,案发当晚她被灌了不少酒,身体不舒服才下了牌桌,去影音室的沙发床休息,然后就睡着了,并在醉酒状态下遭遇侵犯。但是你说,你去影音室的时候,王冉还清醒着,是吗?”
“对,因为我批评她怠慢客户,我们还争执了一会。”
“那个影音室是你们预定的包间还是公共的?有人能证明你们当时发生过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