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纫秋(10)
作者:随也 阅读记录
“ 十几个吧。 阿秋, 别想了, 我们无能为力。 政府对于这个都无可奈何。 ”裴景平想要摸摸纪纫秋的脑袋以做安慰, 又不敢, 只好作势拉开她面前的椅子, 转而说道: “ 放工了。 我送你回家吧。 ”
纪纫秋虽然知道裴景平说的是正确的, 可内心总有一团火, 怎么也灭不下去。 她喝了一口茶, 压下那股情绪, 恢复温婉的语调, “ 好, 我们走吧。 ”
裴景平知道纪纫秋情绪不佳, 便想法儿逗她开心。 “ 不如我们去看电影? ” 裴景平眼睛一亮说道, “ 我记得最近有一部片要上了, 是《挂名的夫妻》 。 好像女主角很漂亮。 ” 想想不对, 又继续说, “ 我是听阿滨说的。 ” 反正阿滨也不在, 随他怎么说。
纪纫秋倒没有想这个,而是思想往另一个地方跑去了, 她问裴景平, “ 拱宸桥那边是不是也有电影看的。 ” 裴景平不疑有他, 实话实说, “ 当然。 荣华大戏院就能看。 ”
“ 那我们就去那看吧。 ” 纪纫秋说道。
“ 什么?阿秋, 你要去那里看电影? ” 裴景平停下脚步, 以为自己听错了。
“ 怎么? 不可以吗? ” 纪纫秋一脸的不解问道。
“ 当然, 当然可以。 嘿嘿。 ” 裴景平想, 是没有什么不可以, 那儿是日租界, 繁荣热闹, 就是鱼龙混杂, 且娼妓业发达, 他怕纪纫秋去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受刺激。 他不好意思说, 想想到时直接坐车到戏院门口, 应该不会出 什么岔子。
他在这纠结万分, 纪纫秋却看着他的后脑勺露出笑容, 其实她虽是大家闺秀, 恪守规矩, 但也不是大门不出, 二门不迈的, 对于时事以前是纪老爷特意不让她知晓, 但是她也不至于连本地的事情都不知道, 拱宸桥的情况她当然是知道的。 这下借着看电影的名义, 她想看看东洋人在别人的国家究竟在做什么。
到了夜晚, 杭州城内比起白日更加热闹, 但远不及拱宸桥一带车水马龙, 熙熙攘攘。 就在一片繁华中, 纪纫秋和裴景平下了车。 裴景平抬脚就要往戏院走去, 却被纪纫秋拉住了。 “ 不急, 时间还早, 不如我们逛逛? ”
要换平时, 裴景平一定是乐意至极的, 可这个地儿确实不太适合风花雪月, 他终于拉住了纪纫秋的手, 像哄孩子似的说道, “ 去的太晚了就坐不到好位子了。 提前一点儿, 咳咳瓜子, 马上就演了的。 ”
纪纫秋没有达成目的, 当然不听, “ 我刚刚吃的多了, 想沿着河边遛弯儿消消食。 ” 然后便反拉住裴景平的衣袖, 往运河的方向走。 裴景平无法, 只好随她。
第10章 灯光之下
运河两岸灯光点点,垂柳长须轻拂,让人一见便心情大悦。当然,如果没有那些三五成群守候在街头巷尾的站街女的话,这景致会更加优美。
纪纫秋瞧了好一会儿, 见和她们嬉笑离去的基本都言语流利,应该都是本地人。她暗想,难道东洋人对于性事都洁身自好吗。她不知道的是,妓院也分三六九等。东洋人一般都去一等妓院, 那里有厢房, 里面的妓女像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皆拿手,每人的房间也依自己的喜好或身价摆放不同。
很明显, 街边这些 “ 请君入梦 ” 的都是三等妓女。 纪纫秋没有看到她想看的东洋人, 便准备走了。还没开口, 就看拐角闪过两个人影,看样子在推搡。 “ 景平。 ” 纪纫秋唤道。
裴景平于是无奈地与她往前几步, 看到了正在争吵的两人。
“ 内野大人, 你就给一点吧。 ” 女子拉着面前矮小的男子, 苦苦哀求。 听名字应该是个东洋人, 似乎是女子求他给钱,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为了弄清, 纪纫秋又往前走了几步。
“ 哎。 ” 裴景平小声叫着, 见纪纫秋不理, 便也跟着走了几步。
“ 没有! 滚! ” 被称为内野的男子看起来急于摆脱那个女子,动作很是粗暴。 被踢了一脚的女子没有松手,反而抓的更紧了。 “ 内野大人, 你弄都弄了, 怎么能不给钱呢。 已经是第二回 了。 你知道的, 我家还有一个病鬼等着我送钱回去。 你这样, 不是逼死我吗? ”
“ 混蛋! 再不走, 打死你! ” 内野已经开始抽皮带, 看样子真有可能将女子当街打死。 纪纫秋再也看不下去, 冲上前去制止道:“ 住手! 谁给你的权利随便打人。 ”
“ 哈哈~ ” 内野看着突然冲出的秀美女子, 忍不住咧着笑了, “ 美人, 你, 多少一次。 ”
“ 闭嘴。 这是我未婚妻,你最好收回你的话。 ” 裴景平紧紧抓住纪纫秋的手, 同时怒斥叫内野的男子。
“ 呵, 多管闲事。 ” 内野讥讽道, 明白他们是来教育他的。
“ 你欠人钱不还, 还想打人, 这难道不该被管吗? ” 纪纫秋扶起了有些战战兢兢的女子。
内野却在此时大笑起来, “ 欠钱?她! 妓女! ”
“ 给钱出力, 你情我愿, 出了力没有得到钱, 不就是你欠她吗。 ” 纪纫秋据理力争, 不过显然对方并不讲理。
“ 这儿, 租界。 ”
“ 租界怎么了?在这打了人一样受制裁。不信你试试。 ” 裴景平居高临下地看着内野, 只见对方起先还凶狠的表情一点点软化下来, 最后只是说道: “ 走着瞧。 ” 然后扔下一些角票和铜板就跑走了。
“ 姑娘, 起来吧。 ” 纪纫秋看着女子拾起地上的铜板, 有些不是滋味。
“ 让你们见笑了。 ” 女子笑笑, “ 谢谢你们, 我回去了。 ”
纪纫秋拉住她, 问: “ 要不要我们送你? ”
女子连忙摆手拒绝, 说道: “ 不用了, 我就住那边茶馆楼上, 走一会儿就到 了。 ” 纪纫秋便不再强求。
参与了这么一出戏, 电影便也不想看了, 纪纫秋两人于是打道回府。
回到纪府, 她还没喘口气, 纪大太太就进了屋。 “阿秋, 你怎么这么晚回来。一个女孩子整天不着家,还不带着妙芙。工厂有那么多要你忙的吗?不行,我明天要去和承允说一声,让他不要再让你去丝厂了。 ”
纪纫秋老老实实地把纪大太太的抱怨听完, 这才说: “没有, 二哥都不让我做什么。 我只是去工厂看看而已, 不然天天在家闷得慌。今天回家晚了, 其实是和景平出去了。 ”
纪纫秋说完, 就见纪大太太的眼睛一下变得明亮起来, “是和景平出去啊。 那挺好的, 小两口婚前培养培养感情, 省的进府后生疏。 那 —— 景平对你挺好吧? ”
纪纫秋含笑看着纪大太太一副小心翼翼打探的模样, 笑道: “他对我挺好的。 娘你放心吧。 ”
两人又话了一会儿家常, 这才各自就寝。
当天夜里, 纪纫秋翻来翻去像在烙煎饼, 怎么都睡不着。 然后她索性起床, 奋笔疾书, 写了一篇几千字的文章, 标题为《卧龙之榻, 谁在酣睡》 。 她在文章中阐释了中国部分民众身体被摧残,心灵被桎梏的现象,并呼吁危局已至,雄狮当醒, 整篇文章措辞犀利,情绪饱满,让审阅的陈士鼎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大呼“同道中人”。
陈士鼎对这篇文章很是看重。 最近, 政务委员会主席张静江奉命在浙江发动 “ 清党 ” , 本报的前任主笔被捕杀, 总编辑被逼出走。他想这篇文章可以唤起人们 “ 一致对外 ” 的同理心, 而不是成日纠结党派之争。
不过陈士鼎还是建议纪纫秋用笔名发表, 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纪纫秋于是将文章署名改为木深, 取自 “ 国破山河在, 城春草木深 ” , 文章定于三日后发表, 陈士鼎预备让摄影师去拍一些画报, 凸显主题。
三日后一大早, 纪纫秋比以前早一些到达报社, 却不见陈士鼎。 “ 陈主编呢? ” 纪纫秋问摄影师。 “ 不 知道, 昨天就不曾见过, 郑经理也不在。 ” 摄影师面露忧色, 上个月似乎也有这种情况发生,然后就 —— 他不敢细想,情况应该是 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