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将手下无弱兵嘛~”季云漫顿了一下，认真的看向沈书庭：“沈大哥，我能加入你们吗？”

沈书庭被她眼中的坚定和语气的气势所震撼道：“你想清楚了吗？这是一场持久的战役，或许会像我一样，失去一条腿，甚至还有可能牺牲自己的生命。”

“嗯，我们的国家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侵略，而我不才，又正好能帮上你们的忙，我相信，在你的带领，我一样也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电报员。”季云漫斩钉截铁的看着沈书庭，目光中的敬仰要溢出眼眶，她的拳握得很紧，心中的信仰在此刻爆发。

党旗下。

季云漫换上了一身贴合的军装，右手握拳站定，庄严的宣誓：“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用户党的纲领，遵守党的章程，履行党员义务，执行党的决定，严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对党忠诚，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

加入中国共产党不是一时之念，而是在季学林牺牲那一刻，这个种子就深深埋在了季云漫的心里。

中日两国的交战如火如荼，牺牲人数每天数以万计，每一条鲜活的生命随着夜色消失，前线的战役愈发紧张，后备力量就更是 没日没夜。

经过了几个月的磨炼，加之季云漫的听力过人，她也算得上是一名合格的电报员了。

只是她依旧思念那个在她心尖尖上的那个人...

每个月底，前线的电报员都会把牺牲烈士的名单发送回来，季云漫每次都会仔细的看上好几遍，有没有段亭泛的名字。

“云漫...”沈书庭不知何时走到了季云漫的椅子背后。

季云漫回过神来，将刚刚打下来的电报递给沈书庭：“沈大哥，给！这是87师刚刚发回来的牺牲烈士名单。”

沈书庭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这份电报，而是将拐杖立在了身后的墙上，扯了扯皱巴的军装，然后才郑重的接过。

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沈书庭叹了一口气：“他们都是英雄，中国的英雄。”

时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段亭泛的家书从最开始的二个月一封变成了三个月一封。

而今年，已过4月，季云漫却还未收到他的家书。

1945年4月9日，日军向湘西发起进攻，可这一次战役的指挥司令部，不在延安，而在昆明。

“沈班长，昆明的电报！”

对面，一个电报员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神情凝重。

季云漫猛地回头，昆明！！！湘西...

沈书庭立刻撑在桌上，伸手接过电报，他几乎是皱着眉将电报看完的。

季云漫的目光随着他的神情微动：“沈大哥，怎么了？”

“昆明来报，说89师现在处境非常危险，中了日本人的圈套，现在被日本人包围，粮饷支撑不到2天，请求我们三十四军支援，但三十四军就算日夜兼程也要3天才能到，况且兵力不及日军的一半。”沈书庭合上电报，转动着眼珠子，看向刚刚那个电报员：“你现在马上回电，就说，我们会立刻把这个情况向上级汇报，请他们务必坚守阵地，以待援军到来。”

“是！”

话毕，沈书庭拿着电报朝指挥所的会议室走过去。

平静了好久的心，又被这个消息提起来，季云漫在椅子上如坐针毡，心里一直祈祷着段亭泛千万不要有事。

半个小时后，沈书庭拿着电文走进电报室，和刚刚那个电报员低语了几句，然后转身又出去了。

季云漫按捺不住，追了出去：“沈大哥，组织上怎么说？”

沈书庭停下：“云漫，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请你相信党，相信组织，一定不会放弃89师不管的，刚刚已经让三十四军出发支援了，希望还来得及，另外，你要时刻注意自己是一名合格的党员，不能因为私人情感就影响自己的工作，其他的师团也需要你的联络，回去吧。”

“好~”季云漫应声，转身回到了电报室。

整整三天，季云漫没有回家，白天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忙于工作，晚上就蜷缩在电报室的长椅上，等待着89师最新的消息。

可时间好像过了很久，89师和34军就像消失了一样，没有一个电台能联系得上。

第三天晚上。

电报室里传来一记敲桌的闷声。

季云漫从半梦半醒中惊醒，立刻从长椅上坐起来，看向对面座位的小刘手里紧紧拽着一封电报，浑身颤抖着，眼眶的泪水不断地朝外涌。

季云漫心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试探性地看向小刘问：“小刘，你怎么了？”

“云漫姐...我哥哥他牺牲了。”小刘说完，将自己的整个头埋在了桌上放声哭泣着，数秒后，他突然站起来，用磨得发白的袖口擦了擦眼泪恶狠狠地说：“我要上前线，我要把这些小日本鬼子全部杀干净——”

说完，他站起来就往外跑。

“小刘。”季云漫立刻冲上去，拉住他：“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云漫姐，你放开我，你让我去。”

季云漫没撒手，紧紧地抱着眼前这个只有16岁的男孩子，心里疼得要命。

这时，齐潇潇一脚把门踹开，把季云漫拉到了一旁，又从沈书庭的腰间掏出了一把手枪狠狠地扔在小刘的怀里：“去报仇是吗？枪给你，会用吗？”

小刘双手捧着这把有份量的枪，泪水不停地往手上滴。

齐潇潇见他这样子，更生气了，大吼道：“你连枪都不会用，去送死吗？你哥哥已经牺牲了，你想让你父母再失去你吗？你以为战场是什么？是任你胡闹的地方吗？简直荒唐。”

此话一出，小刘手里的枪滑落在地上，自己也蹲在地上抽泣起来：“那我哥哥怎么办...”

齐潇潇眼底一软，上前了一把，将小刘护在自己的怀里，低声道：“报仇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上战场，只要最后的胜利是属于中国的，那你哥哥的牺牲就是有意义的。”

季云漫也蹲了下来，伸手替他轻轻擦去眼泪：“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很优秀的电报员了，要是有一天，日本人被我们打出了中国，那也算是为你哥哥报仇了。”

这天晚上，季云漫安慰了他很久，只有齐潇潇知道，季云漫这也是在安慰自己。

昆明方面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派过去支援的三十四军也迟迟没有消息，现在89师的情况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沈书庭给齐潇潇使了个眼色，然后拉着小刘走出了电报室，齐潇潇站起来看向季云漫问：“聊聊吗？”

初春的月色不是那么饱满，可月光还是照到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两个人并肩坐在田坎边，一阵轻风拂过，这让季云漫仿佛回到了好多年前爸爸还在的日子。

“不知不觉，那么多年过去了...”齐潇潇打破沉默，看向季云漫。

“是啊，算算日子已经有8年了，我总觉得离开上海仿佛还是昨天的事。”

“我听书庭说，最近段会长的身体不太好？”齐潇潇出声问。

“嗯，旧疾复发，吃不了多少东西。”季云漫应声。

“时间过得真快，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是个精神的老头子，这才过了几年，就变成这样了，命运还真是造化弄人。”齐潇潇的神情不佳，眼里充满了一丝遗憾。

“命运不仅造化弄人，还让我们不断地在失去，我想，等到有一天，当一个人没有可失去的东西后，命运就会收手了吧。”季云漫的笑容里有几分寒意、几分坚持了很久后的妥协。

齐潇潇盯着她若有所思了许久，然后小声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他要是不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没想过...”季云漫脱口而出，而后又说：“我从没想过他回不来，因为他答应过我，一定会回来的，我相信他！”

齐潇潇笑了起来：“其实你很坚强，总是那么乐观、勇敢，我听书庭说过你爸爸，他也是一个很伟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