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不如盘大佬(48)
若仔细分辨,那佛像的面容竟和堂屋里正饮茶的太后娘娘有九分像。
再想到那日和烛薇形貌相似的丫头素蓉,估算下年岁,宫嬷嬷心里基本有了底,又迅速合上盖子。
这旧物离宫二十载,想不到如今竟以这样的方式又辗转回来了……
犹豫了一瞬,她终究还是拿着匣子往堂屋去。
太后正半倚在罗汉床上,听优檀给她讲着不知从哪儿淘来的报恩故事,老半天才见宮嬷嬷拿着个木匣子进屋,起初她也没留意,还当是宮嬷嬷从库里挑出来准备赏人用的。
却见宫嬷嬷打断了口若悬河的优檀:“你们且先下去,优檀在外头守着,莫让旁人进来,我有事向主子禀报。”
太后见这阵仗,也不禁坐直了身,目光不由聚焦在宮嬷嬷手中的物件上。
“这是?”
说完,大睁双眼站起身。
她颤着双手,把指腹触到那不起眼的木匣底。
等盖子再次被开启,匣子里的经文便映入眼帘。
她也无心顾及字迹的华美隽秀,只把它们胡乱拨到一边,任慈眉善目的观音大士暴露于视线之内。
不过刹那,太后原本平和慈祥的脸立时老泪纵横,泪珠儿顺着布满褶皱的两颊滑落,直至晕湿了匣内的经文。
“真是老天有眼啊!”太后边哭边笑,像是疯魔了一般。
宫嬷嬷见状赶忙在一旁给她拭泪:“知道您这么念旧,老奴就不该呈了这东西上来……”
太后强忍着平复了情绪:“我这是高兴的,没想到,我这把老骨头临闭眼还能再看见这旧物。”
可是东西的主人却再见不着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抚摸着匣子上被光阴蚀刻的纹理:“那孩子用这样的险招把东西送到咱们眼前,怕是有了什么过不去的坎。”
宮嬷嬷顺着她的话安慰:“能有您眷顾,便是再大的磨难,也都会过去……”
太后却没再留意宫嬷嬷说了些什么,她看着手中木匣,一缕思绪已飘远。
距离烛薇那孩子到自己身边服侍,已经有三十余年了吧?便是回想她最后一次入宫谢恩,也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
说起来,这匣子并不贵重,材质和制式均中规中矩。装首饰嫌它小,装胭脂瓶又不够深。
只因匠人讨好,把底层的观音像故意照着彼时自己的画像雕绘,才被内务府奉上来。
烛薇幼时便跟着自己抄经,见了这匣子竟爱不释手,后来干脆把每日誊写的经文都置于匣内。
直到她26岁离宮,也只独独讨了这一件东西带走。
她那日一边叩头一边流着泪:见了这匣底的观音,便是见着了主子……
太后抹了把泪,怎能不惋惜。
烛薇打小身世坎坷,入宫时才12岁,却早早失去了父母和家人庇护。
她一个孤女,外表看着怯弱,骨子里却是个要强的,初来时年纪小腕上没有什么力道,便每日夜里悬了沙袋练字。后来大一些,换了个近身伺候的职司,仍没日没夜的替自己抄经祈福。
说她是个仆从,但自己一辈子没有诞育亲生子女,唯一带大的那一个,还不能当做寻常孩子来看。
日久年深,除了名分上差一层,两人和亲母女又有什么两样。
只要不出大框,能给那孩子的一切荣宠,她从不吝啬,甚至连已经去了的大格格,她名义上的嫡孙女都曾嫉妒说老祖宗偏心。
再往后,自己千挑万选,给她寻了个彼时认为最好的归宿-太傅费家,想着他家家风清明,虽费仲淘前头有过一房妻室,但烛薇身份上终究吃着亏,难做原配嫡妻。所幸费状元一介文人,想来总惹不出大错,保她一世富贵总不难。
先头几年她还经常召烛薇进宫见驾,后来朝堂上党争愈演愈烈,有人讹传太后娘娘看重二阿哥甚于皇储。
为了避嫌,她便狠心不再召见。
后来费家突遭大难,烛薇那孩子也没能幸免于难,就连她七岁的独生女儿都陨在了外头。
一番倾覆,她大病一场,痊愈后第一件事,便是把当朝储君当着皇帝的面斥责了一顿。
那是她唯一一次和皇帝红眼。
可是事关国祚,总不能因她私怨而把手伸向朝堂。
退一步讲,儿子尚且不是亲生,这孙子又能当了几分真?
她索性从此偏安一隅甚少露面,是真恼了这些污糟事。
前几日,头回见素蓉丫头,她还当是因为思念过甚才恍惚如此。
今日再见这旧物,起初是不敢置信,现在细想,无论从容貌、年纪和脾性上都对了个严丝合缝,更别说有这匣子为证。
烛薇是什么人?那是素来以自己安危为重的一等妥帖孩子。如果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也不会把这物件的来历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