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渺抿着唇没说话。

“渺渺。”

他轻叹气：“你不用把我看得多厉害，也不要觉得和我有距离, 我也只是个人。”

心事被戳破，顾渺呼吸猝然加重，下意识抬头反驳：“我没有。”

沈易修今天没有穿西装, 简单的白衣黑裤, 减淡了他身上不近人情的疏远，令他看起来，像个长得出挑一点的，普通大学生。

顾渺这才想起来, 沈易修只比她大两岁。

倘若没有跳级，按部就班读书的话, 也才将将研究生毕业。

他们也只是来领证的普通夫妻而已。

他站得位置很高, 行为处事过于妥帖, 又早早参与工作, 在事业上有所成就。这些因素总会让顾渺觉得，他们好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对待他的时候，总会有几分小心谨慎，会怕他不高兴，怕说错话惹他生气。

沈易修不说出来，或许她自己都意识不到这点。

抛去这些人为给他添加的光环，沈易修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人。

想到这里，顾渺思路逐渐清晰起来，伸出手，轻轻扯住他的下衣摆。他的衬衫质感柔软，触碰到的刹那，顾渺原本想说的话转了个弯，连她本人都没反应过来：“你的衬衫手感真好。”

话音刚落，她沉默住，自己都被自己这话给蠢到。

“你喜欢吗？”

顾渺这个问题着实出乎沈易修的预料，他怔愣两秒，旋即笑出声，也清楚她是在转移话题。他没有拆穿：“这是瑞士空运过来的面料，在京市专门订做的，你喜欢的话，抽个时间让徐岩带你去量一下尺码。”

其实直接穿他的他也不介意。

这话沈易修也只会在心里说说。

“谢谢。”

顾渺只是随口扯了个话题，并不是真的想要这衬衫。她对于衣物方面没什么讲究，几万块的高定也能穿，几十块的地摊货照样能穿，顾璟为此还嘲笑过她，说她一点都不像个大小姐。

当时顾渺白了他眼：“我又不像你，需要抛头露面的。”

顾璟在外的形象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大众对于顾氏的判断，因此他在外头也是寡言少语的酷哥人设。也就在顾渺面前恶劣得不行，两兄妹吵吵闹闹多年，对方什么样双方都再清楚不过，彼此之间也无需遮掩。

提起顾璟顾渺还有些心虚。

不管沈易修是如何说服她爸妈同意这婚事的，顾璟到现在都没有来质问她，说明他对她结婚的事尚未知情。

顾渺是真担心，顾璟听说这事以后，会忍不住跟沈易修打起来。

也不知道那时她拦不拦得住……

大抵是顾渺眉目间的思虑过于明显，她是真的不会藏情绪，想什么几乎都写在脸上，沈易修很快察觉。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刚才的话吓到她了，顾渺脸皮那么薄，他也清楚，现阶段想听到那个称呼确实不切实际。

他只不过是想逗逗她，觉得她脸红的样子很可爱，并不愿惹她不高兴。

“渺渺。”

抱歉的话还未说出口，顾渺的话先落了下来。

“阿修。”

“我能先这么喊你吗？”话音刚落，顾渺眼神不受控制地乱转，就连说出这个称呼，她的脸都有逐渐发热的趋势，迫不及待想喝点冰的东西来降温。

“老公”这个称呼顾渺实在是没脸皮喊出口，“阿修”已经是她的极限，希望她向梁静茹借的勇气能维持久一点，让她能在羞耻心到来之前，对这称呼脱敏。

也不知道沈易修能不能接受她这样。

沈易修这次足足愣了十几秒，顾渺才听见他的声音：“可以的。”

那就好。

她松口气，将两本小红本收进包里，余光瞥见街边有家奶茶店，刚想问沈易修要不要喝奶茶，一仰头，发觉他的耳尖也在发红。

头一次见沈易修出现这情况，顾渺新奇地眨了眨眼，也没多问。

可能是今天太阳太大，把他们两都晒得不轻。

“感觉今天有点热。”

停车场和奶茶店是两个方向，顾渺也摸不准沈易修喝不喝奶茶，于是提议道：“我想去买杯奶茶，你要是急的话，可以先去开车。”

她提前和唐姐告了假，杂志社也不是很缺她这个实习生，但沈易修不太一样，他好像总有很多事要忙。

连周末都要去公司开会。

“我陪你去。”

沈易修视线转向她，轻声提醒：“不用把我和你分的那么清，渺渺，我们现在是夫妻，你可以更依赖我一点。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都可以和我说。”

两人目光在空中对上，似是被他眼里的情绪烫到，顾渺转过头，没有接话。

好奇怪。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会觉得，沈易修好像真的特别喜欢她。

明明他只是在代入角色，做他认为的，丈夫该做的事情而已。

这只是场戏，如果她真的依赖他，爱上他，结束的那一天，会很难过的。

等一下。

电光火石间，顾渺忽觉自己一直遗漏了个关键，是她这些天作茧自缚的根源。

沈易修说他有感情缺陷，希望和她达成交易，让她把他当成真正的丈夫，使他能够体会到正常的感情和情绪起伏，他也同样会把她当成妻子来看待。

她始终认为这只是场戏，一定会有结束的那天，因而不敢付出太多感情，怕自己真的爱上他，所以只敢跟着他的脚步走，他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是她搞错了关键。

同样是人，她能付出真感情，沈易修就不会吗？

这个结果的前提是交易必定会结束，如果沈易修爱上她，交易不就不会结束吗？

她这段时间纠结错了点，该担心的不是这场交易会不会结束，她投入的感情如何安放，而是如何治好他的情感缺陷，令沈易修真正爱上自己。

让这场交易，假戏真做。

顾渺顿时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我知道了。”她说，“我会努力的。”

-

午间，尽管不舍，顾渺不得不拒绝了沈易修的共餐请求，遗憾表示自己已经有约了。

她和楚涵约在近期新开的一家餐厅。

“如实招来，顾渺渺同学。”

只因顾渺那天在群里忽然抛下的平地惊雷，楚涵整个周末都没有睡好，而顾渺这个始作俑者，自顾自丢下消息就没了影，跟人间蒸发似的，她发的消息一条没回。

楚涵没有蠢到会把这种消息往外透露，她和郑相宜不太熟，梁菲周末要忙相亲的事，找半天竟然找不到一个和她分享八卦，讨论现有情报的人。

最后楚涵忍无可忍，给顾渺打了个电话过去，威胁道再装死她马上杀去丽水湾，顾渺才含糊着问：“你周一中午有时间吗？”

“这件事很复杂，一时半会儿很难说清楚。”顾渺说，“我们见面说吧。”

于是便有了现在的情景。

和楚涵见面后，顾渺先跟她提了下做自媒体的打算，询问她的意愿。

“可以啊。”楚涵欣然同意，“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目前是想去海边，蹭一下最近的神明少女热度。”

顾渺仔细研究过相关博主，发现热度比较高的几个都是视频内容短，但发得比较频繁，街边、海边、校园、室内都可以作为场景，中途穿插几个拍摄vlog。

不同平台受众喜好不同，比如抖音的受众喜爱短视频，某站用户对于vlog类长视频的接受程度更高些。

顾渺不想只拘泥于单个平台。

“现在是碎片化时代，很多人没耐心看长视频，都是刷过算过。”顾渺想了想，“热度起来了以后，我们可以拍一点短影片巩固人气，发在别的平台，也方便接商务合作。”

楚涵感叹：“你好认真。”

她以为顾渺只是突发奇想，未曾想她的确有在好好规划这件事，楚涵纳闷：“你毕业以后，家里不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