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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广播站在放歌,歌声飘进教学楼走廊。
“我终将青春还给了她,连同指尖弹出的盛夏,心之所动就随风去了,以爱之名,你还愿意吗~~”
起风了,许湄答道:“他不回来了。”
很多时候,许湄觉得自己已经适应林雾的离开了,并且适应得很好。
跟班里的其他同学一样,男生们打球不再喊林雾的名字了,各科课代表发卷子的时候也不会多拿林雾那份。
只是,在偶尔的一个瞬间,依旧让人恍惚,觉得他好像并没有离开。
一天下午上作文课,吴清扬拿着一叠作文纸走进教室,照例对着他们一顿骂。
“同学们,你们今年都多大了,个别人怎么还跟刚认识汉字的小学生一样,遣词造句狗屁不通。”
全班四十多双眼睛下意地往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看去,发现那位狗屁不通的代言人已经不在了。
就连吴清扬都忍不住怔了一下,摁下眼里的失落,继续骂人去了。
许湄依旧是受到表扬的那个,她的语文和作文从不失误,每次考试都是稳稳的第一。
她不光语文好,其他科目也在不断进步,到了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她的成绩已经进了年级前二十。
高三的寒假只有八天,从除夕放到大年初六,初七就得去上学,元宵节还不放假。
还没放假的时候班长同学就在班级群里张罗过年聚餐的事了,时间定在大年初三。
因为初三这天走亲戚,参加同学聚会就不用去亲戚家受折磨了。
班里报名的人很多,班长在群里@了三个人,林雾,赵晨,秦嘉妮,问他们同学聚会来不来。
除了赵晨回复说来,其他两人都没回应。
这不是班里的同学第一次联系他们,最初他们还会在群里骂他们不够意思,就出个国,居然连祖国同胞都不要了。
后来没有回应的次数多了,就连骂都骂不动了。
尽管如此,每次的班级活动大家依旧会算上他们,就像他们还在这个班里。
县城的老房子卖了,许湄今年过年没回县城,年后许青林独自回去了一趟,给老亲戚老邻居拜了个年。
许湄家今年的年夜饭是许青林和苏梅张罗的,他们已经领证了,只是苏梅不愿意住进来,说等许湄高考完她再搬。
除夕这天晚上,许湄收了两个长辈的红包,陪他们看了会春晚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许青林一度担心,怕许湄不高兴他陪着苏梅忽略她,敲门进了许湄的房间,脸色愧疚,小心翼翼地斟酌措辞:“怎么这么早就回房了,是不是因为你苏阿姨今天在这,不习惯?”
许湄从一本数学题集上抬起头:“啊?”
许青林在许湄眼里看见了真真切切的疑惑,她的注意力全在题目上,是真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她再也不会像个小孩子一样,为了吸引家长的注意力耍小脾气了。
她已经在他没发现的时候悄悄长大了,许青林突然有点落寞,摸了下许湄的头出去了。
许湄抬头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四十分,手机里不停有人发来贺年短信,她挑了几个回了一下,低头继续刷题。
再看一眼时间,十一点半,班级群里有人在发红包,谁抢到运气王谁就要接着发,很是热闹。
许湄跟着抢了几个,一直到十二点,凌晨的钟声响起,新的一年到来,她微信上那个熟悉的头像始终没动静。
人在夜晚的时候总是容易变得感性和软弱,她最终还是没控制住,给那个已经有些陌生了的对话框发了一句新年快乐。
又赶在两分钟之内迅速撤回。
她这才发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竟然没把他的联系方式拉黑。
而他竟然也一直没联系过她。
她接收到他跟她决裂的决心,终于在分开的第一百五十天把他的微信和电话拖进了黑名单。
她亲手掐灭了自己的最后一丝侥幸。
自此,他终于干干净净地从她的世界消失。
许湄上床关上灯,躺在一片黑暗中,心想,她连眼泪都没流下来一滴,这也没有多难受。
初三这天的同学聚会,班里的人来了大半,许湄也来了,在聚会上见到了赵晨。
赵晨转学后就在新学校寄宿了,不在家里住。
以前整天见到的人,现在见一面已经很难了。
男生们围着赵晨,问他新学校怎么样,学习紧张吗,美女多不多,有没有谈恋爱等等。
大家主要就是开玩笑,还有四个多月就高考了,一般人就算真要谈恋爱也不会挑这个时候。
许湄坐在一堆女生中间,听她们聊八卦,吃到一个娱乐圈的瓜。
俞音塌房了,有人举报她偷税漏税,她发微博澄清,被税务局亲自锤了,现在人已经凉透了,除了要补税,还要赔偿大量的违约金,事业算是全毁了。
聚会进行到一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班长同学看了看贺翎:“我们班的聚会你怎么来了,你们二班是没有自己的同学聚会吗?”
贺翎往包间里面看了看,眼里的希望一寸寸熄灭,小声道:“走错地方了,你们继续。”说完就走了。
吱吱同学对许湄说道:“她肯定是来看林雾的,大概以为他过年会回国吧。”
许湄嗯了声,没说话。
周松走过来,问许湄:“五哥几号回回来,我以前误会了他,还没跟他和好呢。”
许湄摇了下头,她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周松疑惑道,“俩不是在谈恋爱吗?”
“闭嘴吧你。”陈江潮一把捂住周松的嘴,跟赵晨一起,一左一右把他拖走了。
许湄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小口喝着。啤酒很苦,不好喝。
等聚会结束的时候她已经不知不觉地喝了好几杯,脸色泛着红,连站起来都困难。
这次喝多的人不光她,还有两个男生也醉了,东倒西歪的,被其他人扶着送回家,很快包厢里就没什么人了。
吱吱同学看许湄喝醉了,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没离开。
赵晨给许青林打了个电话,得知许青林去了县城不在家,跟吱吱同学一块把许湄送回家了。
许湄没觉得自己醉得有多厉害,她觉得自己的头脑是清醒的,只是身体不听使唤,行动受限。
她坐在沙发上,靠着靠枕,心想,原来喝醉酒的感觉是这样的,也没有多难受。
就像她把林雾的联系方式拖进黑名单,让他彻底地从她的世界消失一样,没有多难受。
迷迷糊糊中,许湄听见赵晨在打电话,好像在跟许青林说话,又好像切换成了另一个电话,不知道是谁打来的。
赵晨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她的耳朵。
“已经把她送回家了,吱吱陪着。”
“没人灌,她自己喝的。”
“不知道。”
赵晨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他从她家的客厅出去,被一道门彻底隔绝。
许湄突然感觉心口漫上来一阵巨大的难受,抱着马桶吐了个昏天暗地,差点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她终于承认,她很难受,难受得快要死了。
——
到了高三下学期,各项模拟考试接踵而至,把本就不宽裕的休息时间压榨得一滴不剩。
学校主干道两边的梧桐树冒出新芽,渐渐长得枝繁叶茂,在地上投出大片大片的树荫。
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从光影分明的道路中间走过去,光阴迅速往前跑了一个春夏,停在一个漫天霞光的傍晚。
高三年级拍毕业照,体育老师协助拍摄,负责帮忙整理队形。
“哎,我怎么记得你们班拍过了,”体育老师疑惑地看着手上的拍摄单,“怎么没拍?”
周松大声答道:“我们班今年还没拍,您记的应该是去年。”
去年此时,高三的这篮球场这里拍毕业照,他们这群高二的凑热闹,让体育老师帮忙拍了一张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