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善逸听着对方的声音，总觉得这话里另有一层试探，他只是不确定对方试探的究竟是什么。

这让专员心里有些紧张，蝙蝠侠不好对付——这一点他自然是非常清楚的。

尤其是在和艾德里安聊过之后，他发现先前一直在意的小丑的遗体所在，实际非常模糊，对方确实是死了，但艾德里安没有见到最后尸体处理的部分。

或者说，大部分人都没有见到。

因为小丑这个特殊的存在，和身上曾经所含的酒神因子，导致蝙蝠侠对待其尤为谨慎。

这件事没有了后续，专员就更加忧心。

当初，罗德对小丑那样在意的原因当中，原本就包含了专员在小丑身上感受到的不同寻常，专员能够在对方身上察觉到一丝时空波动。

当时一罗德的契约覆身有些上头，艾德里安又不能在蝙蝠侠面前卖弄不成熟的心眼子，只能有时旁敲侧击和杰森打听一下，却从来没有过明确的答复。

小丑这个人的位置实在是太过特殊，这些已经牵涉过深的人，不愿意让后来者继续掺和进去是理所当然的想法。

只不过，这种理所当然对于专员来说，就不太美妙了。

他得想办法确认这件事，不仅仅是因为担心契约马甲的事情暴露在蝙蝠侠面前，更是因为他自己原本就非常在意那种小丑身上的时空波动。

面对布鲁斯的试探，他也在试探。

“鬼杀队，像他这样的？”达米安上下打量着唯唯诺诺的善逸，“那可没有，教我呼吸法的是可鲁贝洛斯。”他的视线下垂，落在了手中的刀上。也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话，刀面上那一条金色的纹路闪烁了两下。

“可鲁贝洛斯……小可吗？”我妻善逸睁大了眼睛，“他也能做培育师了吗？”

“你认识可鲁贝洛斯？”达米安正眼落到善逸身上，“他倒是提到过一些使用呼吸法剑术的朋友。”

可鲁贝洛斯可是个有炫耀欲望的小话痨，七七八八的东西自然和达米安聊过很多。

和寻常个位数年龄的小孩不同，达米安的记忆力是被强化训练过的。

“像是伊之助？他总说以前做山大王的时候，把小可当小弟一起称霸的英勇经历，不过小可坚持认为伊之助才是他的小弟。”我妻善逸像是不经意地提起。

可鲁贝洛斯说过什么，同为专员核的他能不知道吗？

一个身份要放在一个环境、一种社会关系当中才显得更加真实。

尤其是这些契约马甲，他们没有原本的世界背景作为支撑，所以专员通常会用言语和行动来为他们构建上一个人际背景。

“还山大王，你们这些小孩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杰森打开舱门，脸色有些发白，要从他们的身体里捕捉能量波动、并将其抽出实验很不容易，再加上冰山餐厅的整治和几次夜翼代表，高强度的连轴转，就算是他这样强壮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

应该是，很吃不消。

布鲁斯看得直皱眉头，生硬地命令，“你需要去休息。”

“你真的觉得现在是说这个时候？”杰森瞥他。

布鲁斯很坚持，“现在。”

杰森翻了个白眼，“年老体弱，你还是先在意自己吧，老头子。”

布鲁斯闻言往前走了一步，身上甚至带上了一点阴沉的压迫感——大概是长时间熬夜不睡的人身上自带的沉闷，他仿佛是打算强行把杰森押回去的样子。

杰森只是昂头，端的是一副毫不畏惧的模样。

“大家辛苦。”枢木朱雀插话打散了这尚未紧张起来的气氛，“这几天麻烦各位了，昨天超人测试的详细结果已经出了，”他扬了扬手上的几张薄薄的纸，这么轻飘飘的东西就代表了一个人的生命，“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尽快开始，黑绝的身体部分有限，我能够感觉到他强提升我的身体机能，我的极限说实话，比较高，这种消耗会让他的查克拉越来越少。”

黑绝身体的减少，也就意味着手中反向追踪的素材减少。

为了一个注定的结局去消耗这种素材，在朱雀看来是不明智的。

这同样也是专员的想法，他评估着契约上剩余的契约力量，他打算用这些力量在撕卡燃烧的时候，再给黑绝加一层屏障，以防万一。

众人都沉默了一瞬，甚至连一向煞风景的达米安都没有开口。

“阿福已经在准备了。”布鲁斯憋出一句话来。

枢木朱雀疑惑，“可我明明看到阿尔弗雷德正在处理食材……啊。”他瞳孔微缩，突然意识到，布鲁斯所说的“准备”是准备晚餐，而非是准备容器。

专员舔了舔嘴，一时有些语塞。

“你之前不是才和阿福交流了你姨妈教给你的土豆炖肉吗*，他特地从日本运来的本土食材，”杰森耸了耸肩，“就是上刑场也该吃碗断头饭吧。”

“杰森。”布鲁斯用眼神指责了杰森不算好听的后半句话，他清了清嗓子，认真地对上枢木朱雀显得有些错愕的视线，“只是简单的晚餐，阿福对自己的厨艺可是非常自信的。”

见枢木朱雀并没有马上点头，他便露出布鲁西宝贝思索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艾德里安还有三十分钟就会放学，司机今天请了假，能请你帮我把他接回来吗，如你所见，我真的得花点功夫‘让’我的二儿子去睡一会儿了。”

“说反了老头，”杰森活动了一下手腕，“我应该‘让’你好好休息才对。”

专员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有些孤独和寒冷，并不是因为嫉妒他们之间的情感联结，而是唾弃自己在这个时候的第一反应，仍然是警惕和谨慎。

警惕于布鲁斯可能存在的语言陷阱，谨慎于对方让自己单独去接艾德里安的用意。

自从对小丑尸体的事情束手无策后，他的神经就一直有些敏感。

专员的大脑中仿佛有一个极端冷漠的部分，在分析着利弊，告诉他应该用更冠冕堂皇的话语来拒绝。

蝙蝠侠是个喜欢把别人的错误也揽到自己身上的人，所以在枢木朱雀身上留下的遗憾越多，这种若有若无的愧疚，就可以成为其他与朱雀有关的契约的情感铺垫，

但张开嘴，他却发现身体无法按照脑中冷漠的思考行动，枢木朱雀舒展的眉眼让他脸上的线条仿佛回到了在阿什弗德学院时的日子，“当然没有问题。”

专员听到枢木朱雀的声音在这样说话，却没有自己行动的实感。

黄昏很快降临，这份晚餐的时间意外的早——阿尔弗雷德必须给晚餐和夜巡之间留下足够的消化时间。

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止蝙蝠侠出现在哥谭的夜晚，哪怕是代班，哪怕只是露个面。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哥谭的地下世界正惴惴不安，企鹅人的审判几乎已经走完了程序，即使有立功表现，但就目前的形势来说，他即使不是干脆果断的电椅，也少不了以百年为单位的刑期。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大乱子。

不论是蝙蝠侠还是韦恩都把这件能够改变政治生态的事情，摆在而来首位。

它不需要紧急处理，而是需要长时间地重复简单的机制。

席间的气氛没有想象当中的悲戚，反而充斥着一种难掩的欢乐，这样平静不争吵和打架的小家宴在这座宅院里可是很难得的——特别是在迪克这个调和大哥并不在的情况下。

大哥正苦哈哈地在忙大都会的工作，一点时间都挤不出来。

甚至，连提姆后半夜都得去布鲁德海文代班，布鲁德海文警局最近的一些问题也非常需要夜翼这个法外者的帮助。

不过，或许是因为就餐的地点在后山而非庄园内的缘故，场地的开阔让他们丢盘子都丢得大开大合，不至于牵连到其他人而扩大“战争”范围，达米安的心思一半在投喂啾太郎上，一半投喂九喇嘛上，完全没有开地图炮的意思，所以气氛才会如此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