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西打开了灯，光线照射之下，两个人的脸色都差得可怕。他给了二人缓神的时间，将艾米莉扶到床上，快速对二人进行了定向力测试。

定向力测试一般用于大脑受伤或是昏迷醒来的人群，问题从“你是谁”、“你在哪”、“现在是什么季节”到一些相对复杂具有专业性的问题。

这无疑帮到了有强烈混乱感的两人，让他们逐渐冷静了下来，从光怪陆离的梦境回到了现实。

罗西仔细确认过后才打开了手铐，给他们二人递了两瓶水。

墙上挂钟的时针才刚刚走到“6”的位置，外面的天空正是破晓前最黑的时候。不过，房间里却很亮。

稍微洗了把脸，喝了点水之后，摩根和艾米莉在噩梦之后反而感觉轻松了不少。

噩梦的后劲没有想象当中强，就像是狛枝凪斗说的那样，他们清醒之后，就像是把催眠和洗脑的后遗症都留在了虚幻的梦境里一样。

“所以，你们想要谈谈你们的梦吗？”罗西问。

摩根和艾米莉对视了一眼，同时摇头，“还是不要了吧。”

梦境的本质是由做梦者本人构建的，梦中产生的恐惧和绝望都是梦境者本人所拥有的记忆拟化，每个人都有不愿意吐露的过去，即使是最亲近的组员也是一样。

能够交付性命和能够交付秘密是不一样的。

“好吧，如果你们想说我随时都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罗西并没有强求这件事，他尊重摩根和艾米莉，“不过，我猜你们睡醒了。”

“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摩根说道。

艾米莉则笑着，“至少是没觉睡了，不如干点正事？比如睡前没有做完的正事。”

“说起这个，我正好告诉他们的你们的情况，加西亚可担心坏了，你们最好给你们的‘黑桃女王’——我看到你给她的手机备注了，摩根。给她吃个定心丸，她半个小时前才刚刚又发消息问我，说实话，她几乎是没半小时就要询问一次，我怀疑她是害怕我会睡着……哦！看，她的信息又来了，”罗西拿起手机，他的眼睛扫过上面的信息，轻松的样子换上了认真的脸，“看起来这次不只是问候这么简单，她有了新发现。”

——加西亚有了新发现。

她在纽约下了飞机之后，马上就到了霍奇纳为他安排好的岗位上，证物室里那些监控设备的实物早就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她外联了封闭的安全装备，设定了防入侵的程序，并且坐在了一个随时能够拔掉网线电线阻止意外发生从位置。

——她非常谨慎，毕竟加西亚曾经在匡提科总部自己的办公室中有过被敌人入侵的经历，她本身也是黑客，所以自然在这方面就比芬奇表现得还要更谨慎一些。

只不过，他们的突破和进度，却也都在芬奇的掌握之中。毕竟有了突破，加西亚必然会和霍奇纳汇报，而整合霍奇纳一起的瑞德被复制的手机就能忠实的传递这些信息。

狛枝凪斗被兵荒马乱的声音吵醒，打着哈欠从宽敞的沙发上坐起来，迷迷糊糊之间顺着吵闹的声音看过去，发现小熊正扑在里瑟的身上，芬奇狼狈地从里瑟手里抢来一根有些粗的铁丝，看上去随时可以被当成凶器。

里瑟的耳麦掉在地上，眼睛已经睁开了，但意识跟上身体的速度似乎要更缓慢一些。

理智逐渐回笼，他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小熊的呼吸，剧烈运动过后的狗子有些人，嘴里的涎水顺着舌头滴在了里瑟的脖子上。

“哦——小熊！”里瑟有些遗憾地看着自己的衬衣，他才刚刚把它从干洗店里拿回来。

听到他的话，芬奇舒了一口气，“很高兴你终于清醒过来了，里瑟先生。”

被叫到名字的人这才注意到芬奇看上去比他还要狼狈，身上的衣服凌乱极了，一眼便看出对方刚刚经历过一场搏斗，领带已经完全散开，手里拿着的铁丝似乎是从床边的铁网上撅下来的。

里瑟知道，芬奇可不会用这样的小玩意儿。

“你不应该在我不清醒的时候进来，那个铁丝足够让我捅破你的喉咙了，芬奇。”里瑟从地上爬起来，刚才被猛然扑倒还让他的背有点痛，但精神上却感觉到一阵清爽，梦中那些尖叫和悔恨几乎吞没了他，所幸他听到了那个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的声音，他可不希望让这个声音死在自己的毫无理智之下，“你知道我不喜欢你没有我的陪伴孤身犯险，特别这个‘危险’还是我本人。”

“我也不喜欢这样*，里瑟先生，但事实上你有机会，可你没有动手，小熊也帮了不少忙，”小熊听到芬奇在叫他的名字还邀功似的叫了一声，坐在那里摇着尾巴的样子乖巧极了，“我看到你睁开了眼睛但是却没有停下动作，你还拿着危险品，那很显然是用来伤害你自己的东西，我不能只展在外面等，”芬奇摇了摇手上的铁丝，“话说你是什么时候撅下来的，我都没有注意到，你真应该——”

话未说完，芬奇放在门口的警报突然一响。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他赶紧看向里瑟，“不好，这是肖女士！”

“交给我。”里瑟调整好状态，快步冲了出去。

那女人可不是芬奇能够招架得住的。

不多时，狛枝凪斗探进头来，就看到里瑟的颧骨多了一块红肿，不过肖倒是神清气爽的样子。

“里瑟先生要用我的冰敷片吗？”狛枝从抬手拿起一片来。

里瑟皮笑肉不笑的，“谢谢，不了。”

狛枝没有强求，从善如流地贴到了自己的脸上。他两颊的红肿已经消得差不多，下一步估计就要转青紫了。

到时候可真就是打翻颜料盘一样的脸色。

芬奇的程序已经设置得差不多，他一边把芯片插入计算机，一边复制的瑞德的手机也有了动静。

所有人安静下来，听着加西亚的声音汇报。

抛去那些无意义的感叹词语，加西亚的新进展确实不小。

“我的猜测出现了一些问题，硬件中的数据删得非常干净，简直就像是手动监视器后面的芯片插｜到计算机上然后清除过的样子——听到我说的了吗，没错，就是直接清洗过芯片——但是现场没有计算机对吧？我开始觉得摩根和艾米莉说的是真的了，因为我在每一个摄像头的记录上都找到了一串相同的代码，不完全，但是网络会留下痕迹，只要你来过，就会留下痕迹。删除就会留下删除痕迹。这个代码或许意味着什么，但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听着加西亚的话，芬奇接道，“她没有说错，任何东西都会留下痕迹。”

哪怕是“机器”也是一样，如果完全无痕无迹，也就不会有那些因为发现“机器”存在而被追杀的人了。

和加西亚相比，他拿到的芯片中显然有着更多的信息，庞大的数据同一瞬间几乎把芬奇的计算机给撑爆，芬奇赶紧截断了数据，将他们分流。同时，他将身旁另一个笔记本插过来，把一部分数据导出来，但计算机还是紧跟着就黑了屏，主机还跟着冒出了一阵焦味。

“有什么问题？”里瑟警惕了一下。

“……我的计算机带不动这个芯片。”芬奇自己都愣住了，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个问题了。

“这种问题以前出现过吗？”肖问。

“很久没有过了。”芬奇把计算机的电源拔掉，将芯片也拔出来，“里面的数据量太大了，绝对是人工智能级别，这一点不用怀疑了。”

计算机无法承载运行的东西人脑却可以。

这说明“人类”的存在有一种机器无法取代的特质。

芬奇计算机上出现的意外点醒了狛枝凪斗，他站了起来，他看着那面用来记录“机器”吐出号码的白板，突然开口说道：“我明白了！比起机器，人脑是更好的承载载具——至少在没有足够的运行能力的情况下，人是最好、也最廉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