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总是最黑暗的时刻，正如今晚的夜。

“做自己，如此不堪？”

离寂收了剑，沉声问道。

如果这是她的执念，那么痴梦必然与执念有关。

“做自己，做你们那样的人当然好。呼风唤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会有人指着你们的鼻子破口大骂。”

小女孩说着说着就瘫坐在地上，仿佛对一切成败都不再上心。

“你们感受过这种感觉吗？如果你们没有尝试过这种无力无望的感觉，又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地指责我！

你们是天之骄子，聪明，机灵，我就是那一滩烂泥永远扶不上墙！”

小女孩攥紧了手里的试卷，那卷子上边还有胶带粘连的痕迹。

“你们懂什么？你们被同学嫌弃过吗？你们被人指着嘲讽过吗？你们被唯一的亲人痛骂过吗？

你们都没有，但这是我的生活！这就是我的生活，我悲惨，无望的生活！”

“难道我不想做自己吗？难道我就不想做那个成绩优异，众人喜爱的好学生吗？我不想吗？！可是，我做不到啊！每堂课我都认真听了，作业也都是按时完成，可我就是不能考到好成绩！”

孟落花脸上的血泪根本止不住，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口里溢出血沫。

“我也真是可笑，我跟你们说这些干吗？也对，这世界上不会有感同身受。在你们的眼里，我就是个杀人狂魔，不过我就是。”

世间何有感同身受，人人事事，左不过冷暖自知。

也好，自知便自知，反正她这般的人，原本就是不值得。

每杀死一个小鬼，孟落花的身上就多了一个口子。

现在所有的小鬼都被消灭了，她的身上已经出现了数不清的口子，都在流着血。

看样子，就算不动手，也是命不久矣了。

“哈哈，没想到我这么一个人死前还有你们在旁边陪着。我以为还会曝尸荒野呢。”

孟落花从衣服里边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是之前那个小盒子。

里边的玉佩已经被她送给我们了，那里边是……符篆？！

孟落花视线扫过离寂肆妄笑了一声，又转向了走廊外的长空。

沾了血的手指打开了盒子，取出了一张符篆。

这张符篆是用灵力画的，本来对鬼物就有驱散之效，更别说孟落花这个恶鬼了。

果然，在她触及的时候手指间就出现了灼烧的火焰。

她倒是没被这小火焰给吓退，拿起符篆就往自己脑袋上贴。

符篆一触，火光大作，原地就没了孟落花的身影，遗留下来了一片淡蓝的花瓣。

晏子倾看着这个缩小版的痴梦，眼眸微暗，走上前去把它捡了起来。

还是躲不过。

“你们在收集痴梦？”

他将痴梦递给肆妄，沉声问道，眼中满是认真。

“差不多算是吧。”

肆妄摊了摊手，将痴梦收下。

“与其说我们收集痴梦，不如说是痴梦在寻找我们。”

离寂视线微垂，冷声：“每一个副本都会出现痴梦碎片。而且不再是之前的血红色，而是淡蓝色。”

血红色的痴梦是被炼化的邪器，那淡蓝色的是否是它原本的颜色呢？

谁也说不准。

收集痴梦碎片本来就是一件极其虚妄的事情，因为不知后果，难料结局。

“冥帝陛下，这条路您是跟还是不跟啊？”

肆妄轻笑一声，略带玩笑意味地把手按在了晏子倾的肩上。

在肆妄手攀上来的那个瞬间，离寂的目光也落在了晏子倾的肩上。

那眼眸中不知是什么复杂的神色，看得晏子倾心里毛毛的。

“跟，本帝就跟着二位上神了。”

他伸出手，用指尖夹起肆妄的衣袖轻轻移开。

余光注意着离寂的眼神，果然这样就感觉自然多了。

一不做二不休，晏子倾如是想着，就把肆妄的手放到了离寂的肩上，于是收到了离寂略带疑惑地目光。

晏子倾看着二人眼中含笑，伸出手来灵力略微运转手上就出现了一小片花瓣。

“加上本帝这片，你们收集了几片了？”

离寂看了一下晏子倾手里的花瓣，与肆妄手中的一模一样：“六片。”

看来当初进入痴梦的人身上也会携带痴梦碎片，这是……保命？

晏子倾拿出痴梦碎片的同时，肆妄手中的碎片就飞了出去，两片花瓣聚到了一处，散发出了淡蓝的光亮。

我叫孟落花，是一个学习不好的学生。

我的数学尤其得不好，这是我从小以来的痛处。

我有一个外婆，她从未嫌弃我是一个女孩，也从来没有嫌弃我成绩差。

外婆会给我做吃的，会陪我玩。

从小到大我听了太多太多嘲讽我的，瞧不起我的，唾弃我的话，现在想来也不过如此。

“你一个女孩还配玩这个？！”

“这道题我看一眼就会了，你算半天还算错了，这么简单的题目都能错？！”

“我就是上课睡觉都比你要考的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考成这样还有脸穿裙子？！我真是白辛苦了这么多年拉扯你长大！”

“晦气玩意儿，离我远点！别带着你的傻气来我这边晃悠！”

……

这样的话刺耳吗？我天天听着，倒也是习以为常了。

只有外婆，她会在别人都轻贱我的时候保护我，会在所有人都嘲讽我的时候维护我，她会囡囡囡囡地叫我，会给我留好吃的。

第86章 那是谁家少年

外婆有好东西都会留给我，别人给她的，它看见觉得好的。

外婆也不富裕，我也很难才见到外婆一两次。

只有放假的时候才能看见她一两回。

每回见到我外婆都会很高兴，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感觉到我也是个小宝贝。

她会塞给我她藏了好久的糖，她省吃俭用买下的小裙子。

糖已经放了很久了，外围已经化得和糖纸黏在一起了。

不过，很甜，是我很喜欢的甜味。

那条淡紫色的小裙子我穿了好久了，都有些褪色，但我不舍得丢掉，还是穿着。

可是现在，裙子脏了，我也一样，回不去了。

外婆说她喜欢薰衣草，她觉得这是一种很温柔的花，淡紫色也很像薰衣草的颜色。

可是……外婆不在了。

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人会在乎我了。

妈妈喜欢成绩好的孩子，我尝试过了很久，我尝试着很努力地学习。

可是，还是改变不了自己不堪入目的成绩。

算了，何必挣扎呢。

认命吧。

我从前觉得成绩不是一切，也不是考试成绩不好就会受到众人的冷言冷语，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成绩就是一切，成绩不好就是原罪。

你成绩好，你就可以迟到，可以早退，因为大家都觉得这些小事对好学生来说不算什么大的污点，还可以吹嘘是天赋异禀。

若是成绩差点呢，为什么你成绩差呢，因为你迟到，你早退，你对学习不上心，你作风不端正……

是非对错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大家怎么看。

同样的作为，怎么到了两种人身上就会截然不同呢？

许是我活该。

是，我就算是从早学到晚也比不过那些睡觉也能考的好的人。

人人皆有不得已，不是不愿，而是做不到。

就想我想取得一个好成绩是一个痴心妄想。

所以，我会处心积虑地想要夺舍那些成绩好的人，是我妄想成为一个好学生。

没想到我学习不好，连做鬼也不怎么样，试了那么多的人，没一个成功的。

原是我处心积虑，也是我咎由自取。

落得此番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再见了，这万恶的世间。

……

离寂他们又一次被吸入了孟落花的回忆，不过这次的回忆空间什么都没有，还是那个走廊，那个逐渐消散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