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上下都是崭新的血痕，那原本白皙的脖子上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乌青。

裸露在外的尚且如此，我不敢想那凌乱不堪的衣衫掩盖之下又是怎样狰狞的伤口。

我出来时未灭屋里的灯，他应该是觉得我还在屋里。

我看他颤抖着伸出了手，指尖还带着点未干的血迹，在快要碰到的那一刻停顿了，终究还是收回了手。

看了一眼窗上透出来的阑珊灯火，拖着破碎的身子回去了。

我没有留他，不知道是因为少时的赌气还是不敢面对。

他也没有停留，不知是向想我证明他的正确还是不敢面对我。

也好，我们终究是在不同的领域达到了我们共同的目标。

三界海清河晏，也算是殊途同归。

可是当我听闻仙廷要发兵剿灭虞渊乱贼的时候，我的心慌了。

那天我踉跄着跑出殿门直奔天帝的凌霄殿，我不知路上看到了什么，只记得耳旁呼啸的风和眸间打转的泪水。

夜阑离开的时候跟我说过，他会把统治虞渊，他也做到了向我证明世间不是只有宽宥才能成功。

可是，我每日都在担心他被积年已久的魔气迷得失了自己。

尽管我午夜梦回数千次，这都只是我可怕的梦境，可没想到，今日竟成了真。

我再次看到夜阑的时候，不，这时候应该称呼魔神了。

魔族禁术，返生。

能借他人的身躯重生，禁术一旦成功，世间再被施术者。

由于这个法术太过阴险毒辣而被魔族废除，在冥界也是寻不到记载，但是如果是存在不知多久的魔念，知道此术也不奇怪。

不曾想，当日一别，竟是永别。

早知如此，我当日就不该缩在角落看着他一个人离开。

可是世间诸事，哪有什么溯回之说。

我看着那个鬼怪顶着夜阑的身体耀武扬威，一顿火气直冲而上，提起长剑就直冲而上。

我和恶鬼，还是杀害夜阑的恶魔，没什么好说的。

随着我的攻击，身后的上古神也发动了攻击。

大战已发，遍地的血海尸山，残肢断臂。

不愧是修炼了万年的老鬼，能力确实不一般，不过都是些阴损招数。

连同他带领的那群鬼魅，招招取人性命，见缝插针地偷袭，还有不少的鬼魅借着我们打斗之际越过禁制向三界而去。

越来越多的裂缝出现在禁止之上，数不清的鬼魂怨念逃脱，局势愈发地不可控制。

这里随便的一个怨念出去都能残害数千甚至上万的生灵。

在这种情形之下，不知是处于上古神的悲悯还是不知名的责任感，我们竟默契地选择了以神魂为祭。

我和盯着夜阑模样的魔神在第三重，几重境界都有人。

几乎是同时我们祭出了神魂，自此虞渊被上古禁制封印。

封印里的神器，我用了痴梦。

痴梦还有其他的名字，是我和夜阑闲时起的。

三千境，也叫三千禁。

是不久前他们一起在昆仑神境找到的神器。

此神器辟境三千，可存生魂和怨念。

没想到随手偶得的神器还有这种应景的用处。

封印虞渊之后，我侥幸残存了一缕神念，回到瀛洲。

万万年无聊，写下了这些话语。

反正瀛洲也不会有人进来，这本书就当是梦隙随笔，聊以慰藉吧。

有时也时时想起那段年少肆意的时光，现在看来，到底是那是年少。

年少恣意，将世间诸事看得如此简单，认为自己可以转动乾坤。

倒是一腔赤诚傻的可爱。

现在看来，世间诸事，哪有什么非黑即白，世事翻覆，当浮一大白。

不知何年何月，扶光留。

第47章 思念跨得过星霜

原来这并不是第一位上古神。

虽说看别人的日记不太好，但是无心之失应该是可以原谅的。

肆妄跟着离寂进的瀛洲。

不知道离寂知不知道他这几天都在院子里的树上。

应该是不知道的吧，不然按照离寂那个清冷的性子应该把他揪下来拎走才对啊。

肆妄刚准备走近，一阵剑气迎面而来。

不过这剑气也甚是有分寸，在面前一掌左右的距离消散了，可见主人剑修之深。

离寂正在收剑入鞘，本就知道是肆妄，此番出剑竟有点玩闹的意味。

也多亏肆妄的理解力，要是其他人，就认为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离寂也是些许的疑惑。

平常剑气都快贴脸了，对面的不是跪了就是吓得呆住的，也有冷汗直冒还嘴硬甚至撒腿就跑的，这般摸摸鼻子往自己这边走的还是第一个。

“离寂神君也在这里啊~”

经过几日的相处，觉得这个大神官也没那么难相处。

无非就是冷了一点，不怎么爱说话罢了。

不过细细想来，离寂不可能不知道他在他院里的树上。

肆妄回想了一下，自己躲在树上的第一日，离寂看着这棵树看了好一会才进的屋。

离寂肯定是知道他在树上，而且还不说。

这几日睡树上可真的是硌得慌，出去看看能不能让大神官在自己院子里给我辟个小房间。

“离寂神君？”

肆妄走着走着就快挨着离寂了，愣是在那冷刀子的凝视下生生停在了一步以外。

“离寂神君，你怎么不理我啊？”

“离兄？

寂兄？

离哥？

寂哥？

离寂哥哥？

离寂！——”

终于在最后一声叫唤后离寂回了一句。

“噤声。”

“是你之前都不答应的，那我以后就叫你离寂喽。”

肆妄眼波流转，笑着跟离寂谈笑。

“肆妄，你的新朋友。”

也不知道离寂之前有没有朋友，刚好我从下界飞升，刚好和他做个伴。

“随手记下的日录，让两位小友见笑了。”

“扶光上神。”

离寂肆妄几乎异口同声的对《万生录》里走出来的神念见了个礼。

“扶光上神，晚辈们并非有意，还请上神见谅。”

“无妨无妨，是我自己想让后辈知道还有这么件事情，倒是把自己的私事也记了上去。”

“二位小友可否告知现在是什么时间了，我在这瀛洲见过了无数次的日升月起，现下竟连时间都记不起来了。”

神念接近透明，看来在这里呆了好些年头了。

“现在距离那场大战已经万年了。”

原来已经过了万年了，没想到万年之后竟还有两位上古神。

两位小友也是年少有为，百余岁的仙龄竟双双修炼到了上神境界。

上古神一脉，也算是后继有人啊。

看着沉熟内敛，意气风发，倒像极了年少时的自己和夜阑。

“你们来到这里，就说明虞渊又动乱了。没想到万年之后，还是不能诛杀那个妖邪。”

扶光的眼里饱含岁月沧桑，轻叹了口气。

也是，毕竟是万古之时的魔神，自然没有那么容易消灭。

如果这是桩易事的话，万年前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上古神献祭了。

“那方石案上有我手写的书札，里面有关于三千禁的介绍，你们可阅。”

本来扶光只想交代一下有那么一个东西，又想到书札较为私密，看着眼前这个略显古板的小朋友，还是加了句话。

“我在这大千世界存在了万万年，看着虞渊从不毛之地变成了万鬼聚集的鬼域，说来也是惭愧，尽我所能也未能彻底诛杀其间妖邪。”

扶光看了眼案前的两人，虽说不愿妖邪肆虐，但也不想二人再蹈自己的覆辙。

终究还是没有把自己的遗志施加到两位小朋友身上。

离寂立刻直愣愣地跪了下去，肆妄愣了一下，也跟着跪在离寂的旁边。

“晚辈离寂……”

“——晚辈肆妄!”

“定竭尽所能诛杀妖邪，以证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