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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壳的八音盒(21)

作者:格早 阅读记录


“你来当免费劳动力……”

雨后傍晚的天空,阴霾已去,云彩也不是一朵朵,如薄纱般铺在天幕中,随着最后一缕霞光变换着色彩,若隐若现。

虽只是绵绵细雨,春城,这个干燥城市的空气也变得微微清新,路上也迎来了离校的学生。

并不算长的马路带着点微微的倾斜,路旁两边的商铺,都亮起各自的霓虹,精品、小吃、冷饮、网吧、酒吧……

匆匆的学生给这条街道带来了勃勃生机。

三哥家的小铺子还未开始做生意,却也没拉下卷帘门,简陋的矮桌上支起电磁炉和火锅,众人用小凳子围在一旁。

三嫂在家族里有个特别的外号,张一锅。

张自然是姓,一锅则是对手艺的揶揄与褒奖。

揶揄的是,无论什么场合、什么客人、什么规模,三嫂招待的总是一锅煮;褒奖的是,迄今为止,尝过三嫂手艺的人,无不夸赞、无不念念不忘。

三嫂的一锅煮只是品相,内容实则五花八门。可以是鸡牛羊猪鱼,可以是重口或清淡,菌菇、时蔬、麻辣、酸汤……在三嫂手中皆可随意搭配,信手拈来。

杨陶曾向三嫂请教,三嫂那次却道自己也是第一次这么搭配,再想做出一样的味道也是不能!

杨陶感叹,恐怕三嫂这手一锅煮的手艺,已是登峰造极了吧!

当中火锅里飘起浓浓的酸香,可能已飘进了大街,不时有嘴馋、好奇的学生从外往里张望。

花猪用手肘拐了拐身旁的阿平,朝门外努努嘴,“你看!我说适合开饭馆吧!”

“嗬!这事儿你还没忘,马上就吃你!”阿平不服气道。

今天三嫂做的是她拿手的‘酸汤猪脚’,混合了多种香料在高压锅里压熟的猪肘与猪蹄,拆去大骨,猪蹄斩成四瓣,猪肘切成薄片,放入红豆与酸菜炒制的汤底内,加入豆花、小酥肉,便可端上桌。

围着锅边,各种时蔬盘盘碟碟摆了一圈,边烫边吃才是火锅的乐趣。

一盘花生米孤零零的摆在角落,三哥忙问三嫂,“怎么就炸这么点?”

“我记得还有,刚去菜市场就没买,这已经是全部了……”

三哥尴尬地抬起头,对花猪和阿遥贱嗖嗖地笑道,“你们俩不喝酒,等下少吃点花生!”

花猪没所谓,阿遥却不同意,“我就喜欢吃炸花生……”

各自满上酒杯,一齐大喊了一声‘生日快乐’,共饮一大口。老家的包谷酒既烈又醇厚,酒下肚、脸上头。

并没有谁过生日,不记得从何时开始,没有特定理由的聚会,总是以‘生日快乐’开杯,以胡言乱语收尾。

“哎哎哎……”四哥颤巍巍地夹起一片肉,“我的手怎么不听使唤?”

杨陶抄起筷子,也发现颤抖不听指挥。

“哈哈哈……”一阵哄堂大笑,除了三哥三嫂,众人都是一样。

酒过三巡,除了阿遥、花猪,微醺的众人逐渐放浪形骸。阿平对四哥问道:“你搬家这事,小蔡知不知道?”

四哥不答,只闷头喝酒,还是花猪在一旁接道:“以后都别在他面前提小蔡了,说是回老家相亲,竟要准备结婚了。”

阿平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慰,只拍了拍四哥的肩膀,大家一起同饮一口,就算是与四哥一同,祭奠了这段悲伤。

“花猪,”阿平问道:“你这次考试怎么样?”公务员考试刚刚结束,花猪已考了三年。

“不怎么样,”花猪仰头,有些心累地回道:“成绩还没出来,但感觉和往年差不多,估计又要败北。”

“你就没想过找一份工作?”阿平继续问道:“或者学做生意也行,总好过虚度时光。”

花猪摇了摇头,“不是不想,只是感觉自己什么都不会,什么也做不好。”

“陶子,”四哥突然道:“你退学的事情其实我们都知道了,你最近怎么样?”

除了阿遥,三哥他们几位今天是ʝƨɢ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显得十分惊讶。

“嗨!”杨陶叹了口气,“怎么都没有一点好消息!”众人互相看了看彼此,竟有些感伤。“三哥,想听你弹吉他了!”

小小的门脸里,古典吉他的尼龙弦泛起回味悠长的吉他声,大家一起跟随着旋律唱起一首首老歌,老歌总让人怀念从前,也许,是现在过得不够好吧!

杨陶最后坐上9路公交的末班车离开了茨坝,被车窗外的凉风一激,冒了一头冷汗,竟有些想吐。急忙关了车窗,将头的一半缩回衣领中。

从小菜园转55路,也是末班,到工人医院时已接近十一点。

下了公交,杨陶在站台的座位上坐下休息,却看见街对面人影幢幢,红蓝交替的警灯让杨陶咪起了眼。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对面是一家快捷酒店,让人联想到‘扫黄’,杨陶向来不喜看热闹,稍作休息便起身离开。

今晚喝得不少,又历经冷风,酒劲上起头来,让人浑身没有力气,只想赶紧找个地方躺下。好不容易爬回家中,杨陶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过了十一点,手机屏幕上竟显示着好几个未接来电,点开一看,都是李晓佳打来的。好像自己又一次放了李晓佳鸽子,明天再回电话吧!杨陶这样想着,随后就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第17章 第二次

春城艺术学院大门外,一辆堪堪停住的轿车车窗里伸出头来骂道:“你走路不长眼吗?不要命也别讹上我啊!”

轿车前不到半米的位置站着一个邋里邋遢的人,魂不守舍的样子,刺耳的喇叭声、咒骂声都没能将他唤醒,还是一旁好心的路人拽了一把,将他从马路当中拉回人行道。

早晨八点,杨陶就被一个电话叫来了春城艺术学院设计学院的办公室,电话是辅导员打的,除了学校老师外,办公室竟还有两个警察。辅导员只告诉杨陶让他配合调查,其中一位警察询问道:“你和李晓佳是不是男女朋友。”杨陶答道:“不是,只是普通朋友。”警察问:“为什么李晓佳死亡之前给你打了很多个电话?”

嗡……

杨陶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感觉!直到警察询问结束,杨陶一直是这样的状态。

辅导员看起来正为这件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没工夫理杨陶,不记得是怎么离开的办公室,怎么离开的学校,只零星听到一些猜测与恶毒。“现在的女大学生真是不检点,听说死的时候还衣衫不整……”,“不知道是不是自杀……”,“应该是碰到了坏人……”,“听说从七楼下来的,那叫一个惨……”

一幅幅画面仿佛放映机,在杨陶眼前不停循环播放,骄傲自负的样子,找不到耳机时慌张无助,俏皮可爱地站在铁轨上,冲着自己歇斯底里地喊‘你知道我昨晚等你到几点’等等等等。像是白内障,画面遮住了杨陶的视线,却意外地,一滴眼泪从杨陶眼角滑落,“我为什么如此难过?”杨陶心想。

因为还在调查中,警察没有透露过多细节,学校也不想事情闹大,许多工作都在暗中进行,若不是因为手机上那一串李晓佳的未接来电,恐怕要很久以后才会知道曾发生过这样的事。

“原来昨晚我在公交车站看见的就是你的遇难现场……”杨陶自责地想道:“如果我没有放你鸽子,按照你说的来找你,陪在你身旁,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如果我再好奇一点,昨晚是不是就能再见上你一面?即使你已经死了……”

“可惜没有如果,一切都不可能重来……”

突然,杨陶像疯了一样开始奔跑,夸张地甩开手臂,不管有没有撞到人,有没有绊倒小摊,在一句句叫骂声里,朝自己的小房子冲去。

三两步冲进房间,锁门。杨陶浑身都在颤抖,因为有一种可能,人生是有如果的,是可以重来的,毕竟他自己就曾经历过一回。就算在那一次后自己再没摇响过那只没有壳的八音盒,但今天,为了李晓佳他也必须让它再次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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