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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元礼沉默片刻,转问道:“听闻家母今夜在祠堂当众发怒……”
“可不是嘛。蒋大夫今夜可是大杀四方,那会儿大家还没找见你,她先是逮着老先生说,怪他推你进迷潭,让他赔儿子,老先生气得没话说。后来元村人来报信,说你回来了,蒋大夫又揪着镇长骂,说她从不干涉儿子去哪儿,就他元镇长,三天两头派人盯你徐元礼的行踪……车轱辘的话说来说去,字字句句都是帮你开脱,得亏耆老们看重你母亲,否则今晚你可逃不掉,届时在堂上双面夹击,想想都可怕。”
徐致说话时,蒋斯微的目光一直牢牢锁定徐元礼,待他说完,蒋斯微紧接着又问:“你昨夜到底同何霜去了哪儿?”
“我说了,没去哪儿。”
“徐元礼,”蒋斯微闻言换了个格外严肃的语气,“你是不是同何霜……有事?”
听完这话,徐致一口茶水喷在徐元礼肩膀上。“你竟真问出了口!”徐致不忘随手从旁边扯了块布替徐元礼擦水。
蒋斯微轻哼一声,“你看他这副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分明心里有鬼。”
“可方家兄弟不是咬死了说,他们去那边了吗?”徐致疑道。
眼见两人之间的猜测走偏,已完全不需要再多做解释,徐元礼识趣地低头喝徐致家的果子茶。说来奇怪,以前从未注意过的吃食,今夜吃起来竟格外好吃。
“真要去了哪边,哪能这么快就回来?你想,就算徐元礼想回来,何霜也不一定跟着来,人家怎么可能连自己家都不要?”蒋斯微道,“反正不管怎样,他俩一整夜都在一起,孤男寡女,谁知道去了何处又做了何事!”
徐致神情看上去就快要被说服。“何姑娘对元礼是个什么想法呢?她终究是要回家的啊。”
“这……就要问徐元礼了。”
两人同时将目光转回徐元礼。徐元礼已将桌上那碟酸甜味的小果子吃干殆尽,特意留了一颗问徐致:“这是什么果子?”
“酸枣。”
“新研究的吃食?”
“早就有了,你又不爱吃。”
“做法如何?”
“做法简单。新鲜的酸枣,洗净之后蒸熟——”
“现在不是讨论吃果子的时候!”蒋斯微愤愤道,“别的不提,单说徐元礼从暗门这一失踪,那地方以后想必是人满为患,恐怕我们再也不能随意探查其中奥秘了。”
“镇上隐秘,不止河道一处。暗门失守,东山还可再探。”徐元礼沉静道。
徐元礼的话又引来蒋斯微良久凝视,少顷,他脸上浮现出探究的意味,道:“我记得你一向反对探查这几处地方,为何突然转变想法?还有之前,你没同我与徐致商量便自行带了何霜去,竟还打算再去?”
“前日何霜去见老先生,说了一番话,很有道理。”
“什么话?”徐致和蒋斯微异口同声道。
“探索镇上隐秘,并不是为了一走了之,而是给舟口镇多一个可能性。好比钥匙攥在手上,可以用它开门,也可以放着不用。”徐元礼缓缓道,“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前提是,我们得先拿到这把钥匙。”
“何姑娘有见地。”徐致当先发表溢美之词。
“这不是我一直以来的说法吗?”蒋斯微不服气,“怎么换了何霜说,你们就觉得有道理?”
蒋斯微这话一出,不等徐元礼回应,徐致即刻反问:“你何时有过这种说法?”
蒋斯微无话可说。
离开徐致家之前,徐元礼还是按照何霜的说法给了徐致蒋斯微一个交代:“昨夜我带何霜巡查河道,暗门开时,方村人和元村人抢先入水,我与何霜遭遇鬼打墙,绕了许久才出来。”
“鬼打墙?”
“正是,”徐元礼道,“便同徐致见到暗门的反应差不多,脑筋不清楚,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对对对!”徐致连忙说,“暗门确实鬼打墙!”
徐元礼见蒋斯微脸上始终带有疑色,显然未被说服。给出的说法只是权宜之计,徐元礼也知道漏洞百出。他其实想过要对两人和盘托出,可就像何霜说的,暗门过人还需要长时间、大量的测试,加上近期河道暗门失守,要当众测试绝非易事。若提前同徐、蒋二人说明,不仅起不到任何作用,还会徒增他们的期望,万一他们不能出去,怕会是大梦一场空。
徐元礼对蒋斯微的猜测很快得到验证。
夜聊过后,蒋斯微先走,徐元礼则从徐致家装了些吃食。出了院门往外,走不到十步,就见蒋斯微乍然出现,一把勾住徐元礼的肩膀,低声道:“徐致好骗,我可不好糊弄。”
徐元礼不语,静待他的下文。
“你对何霜,是不是那种想法?”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有想法,我便放心了。”
徐元礼闻言脚步一顿,蒋斯微也随他一起驻足,隔了半晌,听他发出一声轻笑,道:“你终于开窍了徐元礼。”
两人继续前行,一路无话,直到步出村外,到满是杂草的荒郊。蒋斯微要走水路,分别前,他说:“是兄弟,所以我跟你坦白,我打听你同何霜之间的事,确系私心。”
徐元礼听得心一紧。
“不过这私心不是为何霜,”蒋斯微及时道,“是为元春。”
徐元礼心上松了劲。
“听你说她家中老人过世,我特意前去探望,你猜如何?”清冷的月色下,蒋斯微笑容寥落,“我发现我对她还是喜欢得紧,她在我面前一哭,我心都碎了,天上月亮都想摘给她。”
说来奇怪,年少时徐元礼其实没少听蒋斯微说这种酸话,可那时候听在耳朵里,徐元礼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今时听他说这些,徐元礼禁不住回了他一句:“你说得对。”
“什么?”
“挺好。”
“挺好什么?”
“斯微,”徐元礼沉吟片刻,“从前我就想同你说,你与元春如何,完全不必顾忌我。”
蒋斯微怔愣片刻,道:“你可千万别是因为兄弟情义故意让我,元春心仪的人毕竟是你。”后半句话他说得十分艰难。
“从前不是,往后也不会。”徐元礼郑重道。
第42章 58
、旖旎
元春奶奶的后事,徐元礼代表徐元一家去帮了两天忙,何霜因为是外人,没有贸然参与。
借这两天时间,她独自做了一套关于舟口镇暗门调查的方案书。为了区分方案书的受众,何霜还特地另做了一套给蒋斯微、徐致的版本。只是受限于书写工具,她的方案书写得很简略,需要额外阐述的部分很多,于是,在做完方案书后的这个晚上,何霜再次趁夜摸黑进了徐元礼房间,照旧躲在他那张长桌下,打算等他回来共商大事。
不料当徐元礼深夜回家洗漱完,何霜竟在桌下睡着了。
徐元礼举着烛台蹲在外面看她良久tຊ,忽然用食指轻碰了碰何霜的脸颊,隔了片刻,转至何霜的嘴角,随即又停顿许久,最终点在何霜的嘴唇上。
触感柔软,微微泛凉——源于大夫的本能,一察觉到那抹凉意,徐元礼眉头瞬间皱起,手指飞快离开何霜的脸部,随即低声咳了咳。
何霜浅睡中被惊醒,目光左右四顾。
看见徐元礼,何霜顷刻间喜上眉梢,“你回来了!”
徐元礼神色未松,“地上凉,别坐。”
“不行,”何霜张开怀抱,露出怀里抱着的一沓纸,“我有要紧事,得密谈。”
徐元礼看向她手中书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心念一转,起身道:“你先起来,待我取几件东西。”
再回房时,徐元礼搬了一张小矮凳,又另端了一托盘吃食。
何霜闻到姜的辛辣味,嘴里已经开始泛苦,“又是姜汤啊。”
“姜茶。”
“姜汤、姜茶有什么区别?”何霜一口喝下,转眼见徐元礼把托盘放在地上,中间一个小碟里放了许多不明成分的小圆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