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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元礼迈步进院里,“何种症状?”
“母亲在看,都是吐,吐得人站不直,脸发黑,母亲一人照料不过来。”
何霜在背后跟着,进了一户人家,头顶是砖瓦围出来的圆形天井,两兄弟径直走去东面的房间,那里有徐母和徐父的声音。
进房前,徐元礼似乎才想起何霜,匆忙中转身看向她,“事出突然,有劳何姑娘在外等候了。”
他止步,徐元青也跟着顿足,没等徐元礼吩咐,他忽然一扭身往旁边的堂屋跑去。
“没关系,救人要紧。”何霜说。
徐元礼点点头,随即步入了屋内。
不多时,何霜见徐元青抱着一把竹椅从堂屋跑出来,飞身送到何霜面前,脸色有些不自然地说:“你就坐这,别乱跑。”
“谢谢。”
徐元青没接话,扭头跑回屋里。
少年才刚进屋,何霜便听见里面徐母的高声:“都挤进来做什么?元青现在回家取一壶地浆水来,再取些青果。”
元青应了声,咚咚咚又从屋子里跑出来。经过何霜时,她看到少年脸上的汗,想到他这一整天毫无怨言地在四处跑腿,何霜不由得生出一股怜爱心态,元青如果去她“那边”,应该很容易就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生活。
或许,她可以当徐元青的经纪人,为他量身定做一套商业计划书,比如先送去选秀节目露脸什么的,再——
“奶奶状况不大好,元礼你过来。”屋内徐母沉声道。
徐元礼应了声,随后是老人哼哼唧唧的声音。
“元青取水还需要时间,用参汤吊吧。”
“家里人参所剩无几,元青去一趟的时间和熬汤差不多,万一煮了浪费,还是等——”
“所剩无多我也带来了,既然带了,就得用,人命之事,没有浪费一说。”徐母语气坚定地打断徐父的话。
这时,屋内老人发出一声刺耳的呕吐声,惊得院子里何霜一屁股弹起。
“已出现呕血症状。”徐元礼道。
“我来,你去熬参汤。”徐母说。
“元礼留下,还是我去吧。”徐父接话道,很快,他拎着一个黄色纸袋走出房间,看见何霜时,礼貌地致以了笑意,匆匆往厨房的方向去。
屋里不断传出病人难受的呻吟声,何霜想去帮忙,步子几乎都已经迈出去,又担心自己去了反而添乱,步伐犹豫中,听见徐母严厉的声音:“上一次徐村有人吃蕈中毒,我便交代你将蕈类图谱印发下去,这开春季节,野味中毒向来防甚于治,你这些天到底在忙什么?”
“老先生——”
“老先生老先生,成天就知道老先生,他是生你还是养你了?母亲的话对你而言是什么?”
“元礼知错。”
“我是要听你认错吗?你看看方怡和奶奶,一个尚不及十岁,一个已年逾古稀,若你那图谱早些发到这里,他tຊ们能早些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至于双双命悬一线吗?”
“母亲说的是。”
“训你话时,你永远是这副顺从样子,到你做选择时,你永远选舟口镇正统,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以来对我阳奉阴违吗?元礼啊元礼,你明明是我的儿子啊,那些假仁假义的东西,你到底还要多久才能放下?”
何霜正竖起耳朵听徐元礼被教训,忽见厨房徐父神色紧张地端了碗汤水往屋里走。
“哎呀,你别总责骂元礼,老先生的作风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再说那图谱,有毒的蕈类成百上千种,元礼照古书重新编绘、撰写再造册,厚厚一本,总需要时日传阅到户,也得给人家一些誊抄的时间嘛。”
“誊抄?”徐母语气更怒,“绘图谱的时候我就说过,去找印厂印制,靠誊写要等到猴年马月?”
“印厂这不是元家人……沁沁,此事还是回家再议吧。”
约莫是谈到敏感事项,徐家人的讨论就此打住,整个院内又只剩老人和孩子的哼唧声,何霜仔细回忆刚才徐家人那段对话,想从中提炼关键信息,不觉间,人已坐回竹椅,身姿舒展地往后靠,头顶是蓝天白云,何霜脑中却盘桓着巨大疑问,舟口镇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
徐元青重新回到小院人家时,房内忙碌的节奏加快了许多,何霜先后听见老人孩子不断的呕吐声,徐母始终轻声抚慰,徐家兄弟前前后后端汤递水,各个忙得脚不沾地,看得何霜也提心吊胆,根本坐不住。
而后,何霜总算听到一句让她放下心来的话。
“救过来了。”徐父说。
这时,何霜宽了心,一晃眼,注意到头顶那片蓝天已落幕,隐隐有乌青色在上升,她忽然心里一激灵,想到一事。
心念一动,她没多一秒犹豫,果断地以最快速度走出了脚下这小院。
在明明暗暗的巷弄中穿行,何霜轻手轻脚,一到外面的大路,何霜立刻拔足狂奔起来,逃命似的。
虽然不确定徐元礼能否顺利把她送走,但她并不想被送走,至少今夜不要。
第9章 17-18
17、东南
何霜一开始是在大路跑,遇上不少探究的目光之后,她找到一条田园小道,小道旁有一道灌溉用水渠,水渠旁长着杂乱的绿竹,何霜一路贴着乱竹走,渐渐走去人烟稀少的地方,她心知脚下有水渠,证明有农田,有农田就不会太偏远。
走着走着,眼看夜幕降临,天边晚霞只剩一线,何霜一直抬头观天,晃神一低头,发现前方竟是坟地,非常原生态的土坟,坟前立着简易的墓碑,碑前还放着小香炉——
何霜一个利落转身,光速跑了。
这一跑,天色便黑透了。
怕野外夜路难行,何霜转向有灯火的临河商区,正感到腹中饥饿,忽见前方小道上跑来一只通体雪白的大狗。
何霜又惊又喜,连忙蹲下迎接那狗的到来。
意外的是,竟是早晨在徐家撸过的那只狗。
“你是来拯救我的盖世英雄吗?”何霜一本正经地问它。
有了狗,何霜不再感到害怕,大白狗在前方带路,很快把她领到有人烟的村落,阵阵饭香入鼻,何霜差点生出就地乞讨的心思,却见那大白狗转身进了一处院子。
何霜追过去,在院门的廊檐上看见两只灯笼,灯笼上写着“厨”字。两扇院门,开着一扇,纵深处是敞亮的人家,何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闻到里面炖肉的香气,凭一点对食物的经验,她闻出那是胡萝卜炖羊肉,炖的时间应该不短,扩出来的香气已有胡萝卜久煮之后的甜香。
“喂,狗狗,喂!”何霜小声呼唤。
“汪汪汪。”大白狗重新出现在何霜视线范围内,与它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位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很快朝何霜的方向走来。
灯光昏暗的院门口,男子上下打量何霜,何霜也不甘示弱地上下打量他,与舟口镇其他男子不同,该男子头发乌黑亮丽,虽然也是短发,却比其他人都长,发质极好,很有垂坠感。男子透亮的黑发下是一双同样透亮的眼睛,鼻子高挺小巧,嘴——
“姑娘在唤我的狗?”嘴的主人张口说话道。
“它是你的狗?”
“是,它叫东南。”
“汪汪汪。”东南应声道。
“啊,哦,那没事。”何霜尴尬要走。
“姑娘是那边来的吧?”
“啥?”何霜停步道。
“汪汪!”东南跟着喊道。
男子递了个和善的笑意,“中午在排席见过你,那时我在灶房帮厨。”
“啊,这样。”
“姑娘吃过饭了吗?”
何霜很识时务地用力摇头。
“刚好,一起吃。”
这要是在舟口镇外,何霜一定不敢轻易答应陌生人的邀请,可这是在舟口镇。
何况还有那只大白狗,能把狗养得那么好,人品不会差吧?
反正她也没有富余的精力去甄别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