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溪对着屏幕展示出一张手绘的游乐场地图：“因为这个废弃乐园的面积很大，而我们和门口大爷商量进去时间不能超过两个小时，所以为了让大家能看得更全面一些，我和小时姐计划兵分两路探索，到时候我们两边的直播间会分别播放这两个方向的景物，大家可以一起关注一下，说不定我这边无聊的时候，小时姐那边就会有好玩的东西出现呢！”

就在这时，时清嘉的直播间飘过一行阴阳怪气的评论。

【金链老大哥：那可不一定，谁不知道这主播就是靠吃爱国饭火的啊，这都换到游乐场了，她还有本事给我们用粉红洗脑？】

如今直播行业兴盛，哪怕是专业摄影机，也可以通过一款名为“智+”的外设连接智能手机，从而进行各种直播间的操作。扛着摄像机的陆杳看着屏幕上那行字皱了皱眉，果断用主播权限将这人永久禁言了。

“不好意思，”他迅速道歉，“擅自帮你封了个观众，我只是觉得那种言论出现在首页，可能会影响你这次直播的质量。”

时清嘉也看到了那条评论，她嗤笑一声：“没关系，刚好我之前看新闻也看到一件有趣的事，半个月前南边淮省有位金姓主播在直播探索当地废弃炮楼时，因为出言诋毁英雄烈士被当地警方行政拘留7天。直播间被封并处罚款。那个被封的直播间叫什么来着？不好意思因为名字太辣眼睛我没记住……”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我记得啊！就叫[金链大哥户外行]，哎呀你说怎么这么巧，跟咱们这位观众名字高度重合呢！】

【就是啊，怎么这么巧，小时姐刚直播完炮楼就有人跟着捡剩饭吃，结果人家天生洋胃，吃进去的爱国饭又全吐出来了！】

【你们不要笑啦！就我一个注意到今天小时姐不是一个人手持自拍杆了吗？直播间终于不是之前的老录像片画质了，感天动地！】

【摄影小哥哥声音真好听，不过我怎么觉得这么耳熟？】

陆杳在看到“耳熟”两个字的时候心脏猛跳两下，他飞快地看了眼时清嘉，对方却并没有注意这条，她语气难得郑重了起来：“我能理解大家对这种人的厌恶，可同时，我也希望大家不要随便用‘吃爱国饭’这种梗，因为我觉得，我们每个人吃的每一口饭都是这个和平稳定的国家给予我们的，爱国不应该是一种噱头，它应当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每个人应当具备的本能。如同婴儿吮吸母亲的乳汁，如同我们呼吸空气。”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郑重又虔诚，就像是上一次在炮楼里讲述那些历史时一样，那怕是再桀骜的人面对这种发自内心的情感也没办法嘲讽一句“冠冕堂皇”。直播间内一时间和谐无比，时清嘉也趁机介绍了自己这边的行动路线。

碰头结束，两边队伍按照之前的计划分头探索。就在分开之前，在赵小溪的示意下，冯苒的摄像机假装无意地给了陆杳的背影一个高清放大特写镜头。

【？！我看错了吗？小溪团队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帅哥？！】

【这不是小溪团队里的啊，这不是小时姐的那个摄影师吗？而且都没露脸你怎么知道帅？】

【凭老娘阅男无数的眼光啊！看这长腿！这翘PP！这小腰！光头都能看得出盘靓条顺！啊啊啊啊帅哥快让我看看你的脸，你皮肤都白得发光了怎么就不敢露脸！】

【那啥，可能是我错觉啊，我怎么觉得帅哥的背影有点眼熟？好像在小时姐直播间里见过来着，就那个一条腿的人质……不过可能是我看错了吧哈哈哈】

陆杳：……

穿过了早已破损的检票口，看到的就是一片平坦的大广场。杂草从地面上下陷的金属格子里冒出来，横七竖八占据了目所能及的一切。

“这里原来是一座地面喷泉，还是在当时花费不菲建造的智能音乐喷泉。”时清嘉踢了踢地面上的金属网说道，“我们之前问过很多本地人，在他们的童年记忆中，大多数都有和家人们一起漫步在霓虹熠熠的音乐喷泉广场上的画面。那个时候的每天晚上游乐场都会有花车游行，经过这里的时候大家都会热情地欢呼挥手，可时过境迁，那些热闹与繁华最终只能停留在人们的记忆中。”

【我之前看过一部纪录片，讲述人类消失后的世界，那里面说人类只要离开超过五年城市就会被植物占据，可我怎么看这里并没有纪录片里那么夸张呢？】

时清嘉看到了这条评论，随口道：“纪录片里没有问题，这和这边的气候有关。这个游乐场所在地气候干旱少雨，就连这座喷泉当时用水都是管道引入的自来水。这里的人离开之后，喷泉很快干涸，只靠着每年不多的降水才生长起这些杂草来。所以人类消失后的世界可能会出现植物虹吸效应，植物朝着降水多的城市汇集，干旱的地方失去人工栽培植物后会呈现空心村现象。”

【神他妈植物虹吸效应哈哈哈哈哈哈，到时候是不是还会有超级城市和新一线城市啊？！】

【求问，年轻植物在一线城市工作要996吗？社保公积金齐全吗？春节假期有几天？】

【植物一线城市就没有学区房概念了吧？】

【天真，没有学区房有水区房啊，往上数三代没有水区户口就别想在咱们水城买房！】

陆杳分神盯着摄像机上的智+屏幕，快速删掉不和谐的评论顺便禁言，在没人留意到的时候，直播间的气氛已经朝着和谐热闹的方向发展。而这时，几人也已经走过广场，来到了游乐设施区域。

“这座游乐场是本市建立最早、最大、最全面的游乐场。但是这几个‘最’，都是在二十多年前的时候。随着这些年的城市改造和产权更迭，游乐场的设施已经变得陈旧，布局也很不合理，可因为它已经位于破旧的老城区的缘故，没有人愿意对其进行设备翻新和更为科学的布局规划，所以随着新的乐园不断建立，这座游乐场也逐渐没落，最终因为资不抵债而废弃了。”

午后的烈日下，静止的海盗船在地面上落下带着毛边的阴影，七零八落的钢架和脱落的座椅安全杠乱翘着，像是一头已经死去的巨兽，连毛发都失去了光泽。

而在海盗船的衬托下，旁边人类的身影显得更加单薄瘦削。时清嘉身穿深蓝色的卫衣，双手插兜站在那里，鸭舌帽下的眼睛凝望着面前巨兽的尸体，在荒无人烟的背景中，如同末日废墟上的最后一个人类，整个画面透着股苍凉而狰狞的美感。

【截图干嘛？愣着啊！】

【雾草，这画面好美！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主播这么飒的？】

【主播一直都很飒，只是之前被死亡镜头给耽误了，刚换的摄影小哥好评，给摄影小哥加鸡腿！】

大批用着千元机的观众都能通过削弱的画质看到面前画面的美感，用着大几十万摄影机的镜头后的人当然感触更加真切。

面前的人和初见时一样，乍一看并不起眼的外表下是宛如千年古树一样遒劲的筋骨，她有自己沉默的坚持，顽固又倔强。在一个拍摄者的眼中，再没有谁比她更加适合这样荒凉弘大的背景——死寂中的生机，绝望中的希望，如果说最开始站出来只是想要表达一下谢意，那么如今的他已经真切沉浸在了取到美景职业快感中。

只不过……他们初见的时候，他都已经努力让两条腿都出现在镜头里了，怎么还是给这些人留了个“陆一腿”的印象？！

第19章 019

海盗船高八米多，在它建造的那个年代，算得上是游乐场的标志性游乐项目，加上剥落的招牌也很有特色，不少居住在附近城市或者本市的人已经认出了他们探索的游乐场是哪里。

【我知道这是哪里了，我小时候还经常去那里玩的！这个海盗船我也坐过，童年阴影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