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端很快接通，周程远声音微哑，随口问：“在做什么？”

倪音正咬着笔帽：“你猜猜。”

周程远：“在玩手机？”

倪音：“不对。”

周程远：“不猜了。”

倪音“嘁”了声：“你好无趣啊。”

下一秒，倪音挂断电话。

周程远愣住，人也精神了，他无趣？还无趣到被挂电话了？

但很快，倪音的视频电话拨了过来，前置镜头，手机被放在支架上，正对着倪音，以及她面前的书本、笔记本和一些花里胡哨的学习用品。

倪音：“没看到吗，在补早上缺课的笔记。”

倪音头发披散在肩头，略有些毛糙，应是刚洗过不久，她身后是粉色的桌帘，围成一个密闭隐私的空间，即使是视频，也不会影响到宿舍里的其他室友。

周程远关心：“需要帮你补习吗？”

倪音嘟着嘴巴，拒绝道：“才不要，这么简单的东西我哪里不会啊，你看不起我。”

周程远挑了下眉：“这么简单的东西，以前谁天天找我辅导功课？”

倪音：“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形势不同了。”

“……行。”

“吃过晚饭没有？”

周程远明智地转移话题。

周程远最后一个离开律所，他锁门，按电梯，动作之间，单手随意地拿着手机，摄像头朝着上面，是一个极其死亡的角度。

但放在周程远身上，好像并非如此，他骨相绝佳，下颚线流畅而凌厉，偶尔的晃动，眉眼部分映入镜头，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碎发散在额间，很是斯文。

倪音托着下巴，认真地欣赏美色。

“嗯？”周程远没听到回应。

“早吃过了。”倪音回神，“你刚下班？你晚饭吃了没？”

“也吃过了。”周程远答。

很日常很没有营养的内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周程远绕了几步，找到车子，他开门坐上去，手机被抬高了些，他和倪音面对面，视频画面的角落里是倪音的书包。

周程远忽然想起中午送倪音去学校时，她仍背着以前的旧书包。

他问：“怎么不换上新买的那个包？不喜欢？”

倪音她撇了下嘴，阴阳怪气道：“别的女人不要的东西，就给我用是吧？”

周程远一头雾水：“谁不要？”

倪音凶巴巴：“别装，你自己知道！”

无端又莫名的指责，周程远气笑了：“又想和我吵架？”

倪音挪开视线，她看向搭在课本上的手掌，另只手挪了过去，无聊地抠了抠指甲旁的翘边，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语气也淡了几分：“明明是你理亏，我都看到你陪别的女人逛街买包了。”

周程远愣了下，无奈道：“周日那天？”

倪音隔了好一会儿，不情愿地“嗯”了声，她声明：“我就是路过，无意看到的，也没有在意，你爱陪谁陪谁，跟我没关系，你不要自作多情。”

周程远哪里会猜不到倪音的小心思，他正色，认真地和倪音解释了那天的事情。

最后，他重申：“那个包是我选的，是我要送你的礼物，我觉得大小挺合适，能放下课本，也能塞下电脑，你平时上课用着也合适，和周雨珊和她的大客户没有关系。”

倪音没有抬头，没有看手机屏幕，依旧在摆弄手指，她漫不经心地回应：“噢，知道了，我也没有误会。”

倪音确实没怎么误会，但那天那个时间那个画面，让倪音心里很不舒服，她也不知道周程远是如何想法，她觉得自己是被丢弃的，她以为自己握到星星结果是水中的星星，那种希望落空后，又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伤心难过总是会被百倍千倍的放大。

倪音想了想，又故意找茬：“你给其他女人买过包吗？”

周程远自然是没有，他如实：“没有。”

倪音：“以前也没有？”

周程远无奈轻笑：“都没有，只给你买过。”

倪音极为勉强道：“虽然你眼光不怎么行，但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勉强用用吧。”

既然翻起旧账，周程远也往前翻了两页，他问：“那你又怎么回事？那套衣服，那副妆容，我都差点没认出来，常客？”

倪音心虚：“……”

周程远紧逼：“上大学后多出的娱乐活动？”

倪音不敢吭声：“……”

“敢做不敢当，嗯？”周程远神情略有些严肃，他继续追究道，“那天喝酒没？有没有昏了头忘记自己的酒量？那种地方，还那么晚，你们几个女生也敢去，知不知道危险？被人占了便宜那都算小事，要是出了事怎么办，有没有点完全意识？”

倪音揉了下耳朵，小声顶嘴：“喝没喝酒你不知道啊？你亲那么狠，你尝不出来酒味？”

周程远被堵得哑口无言：“……”

怕周程远再念叨下去，倪音乘胜追击，她虚张声势道：“那里帅哥多，人也有意思，我去玩玩怎么了，你能陪美女姐姐逛街，我就不能有帅气哥哥陪着跳舞了？而且头顶那么多监控，门口那么多保安，哪有你说的那么危险。”

“周程远，我发现你这人有点双标了，还小心眼儿，你都还没转正呢，就开始管我私生活管我身边的莺莺燕燕了，你这有点过分了，认清你的身份，你现在得敞开胸怀，包容一切。”

倪音瞎扯一通，愈发理直气壮，朝周程远灌输邪门歪理的“男德”。

周程远再次被气到：“我什么身份？我是你家长的身份，你说我能不能管你。”

倪音不管，倪音扬言：“周程远，我要扣你分了！”

周程远：“你扣吧，你看你这周回家用不用挨打。”

倪音：“……”

沉默片刻，倪音认清现在的形势，不敢再飘，她满脸讨好：“周叔叔，知道错了。”

周程远淡声：“谁知道错了？”

倪音：“我，倪音，知道错了。”

周程远：“错哪儿了？”

倪音：“不该去夜店，不该跟陌生男人跳舞。”

周程远没有故意为难倪音，他补充了两点：“不该大半夜不回家，也不该把我的联系方式都拉黑。”

倪音不服，嘟哝道：“那是你应得的。”

周程远严肃道：“倪音，我知道我现在不止是你家长的身份，另一方面来讲，我会犯错，会惹你不开心，也会惹你生气，但我希望你有任何情绪都可以留在家里留在我面前，和我吵架也好，像你之前那样打我咬我都好，你可以全部无任何理由地朝我发泄出来，我都会受着，我也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做你的情绪回收站。”

他话音顿了下，又道：“但是不要离家出走，也不要拉黑我的联系方式，你应该清楚，在那种时刻，我在你心里不可能是家长的身份，也不会有任何家长的权威，我拿你没有办法，我也没有可以寻求帮助的人，我会担心你。”

倪音沉默，她明白周程远所说的话。

这是身份转变带来的必然影响，周程远认真考虑过他们的以后，周程远揭开来讲，周程远在和她约定。

倪音也正色，她同意：“我知道了。”

之后，周程远要开车，手机被放在操作台下面，倪音继续补笔记，两边细微的声音互相传递着，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偶尔聊上几句。

很平静，也很寻常的相处，就如同去年这个时间他们在书房里那样。

十几分钟，周程远到家，他简单收拾了下，准备去洗澡，便要挂断视频：“时间很晚了，你早点睡觉，没记完的笔记可以明天再写。”

倪音追问：“不说晚安吗？”

以前是没有这个流程的，周程远愣了下，语气纵容：“小音，晚安。”

低低沉沉，裹挟着夜晚的旖旎与性感，倪音耳朵发热，她下意识摸了下，随即放下手，强装淡定，审阅一般点点头：“以后都要记得哦，我在家的时候还要有晚安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