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雾里溺樱(109)
作者:慕四言 阅读记录
这一刻,她在恐惧什么呢?
想了很久,她才想明白。
音音被这样的一个人爱着,大抵是不会有什么福报吧,可此时此刻,她已经失去阻拦的资格了。
“时桉,”傅舒韵坐在轮椅上朝她弯下了九十度的腰,她求他:“收手吧。”
“收手?”贺时桉手下的动作未停也没看她,“老夫人,我能忍您到今天是为什么,您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所以,您觉得您还有资格让我收手吗?”
这时,贺时桉手里的十八根银针已经悉数推进了莫如勋的头上,而后扶着轮椅半蹲在了他的面前,“爷爷,这十八根银针是我替母亲还给您的。”
莫如勋像看怪物那般的看着他,手和唇都抖得厉害,“时桉,算爷爷求您了,别毁了莫家,啊?”
“太晚了。”贺时桉低眸取下眼镜,复又揉了揉眉心,“您不该动音音的,早在带走您布偶猫那天,我就警告过您了的。”
“爷爷,”贺时桉抬头看着他,一脸的冷然,“时桉劝你别动气,好好活着,尽可能地活得长久一些,活到我不那么恨你的那天,这样在您死的那天,我或许还能手下留情,不让莫家的诅咒带着您去找我的母亲。”
“老夫人,”贺时桉起身将眼镜戴好,而后看向一旁的朝傅舒韵,“您利用音音,多次置她于险境而不顾,那我曾承诺过您的也就不作数了,莫家远洋渔业一半的股份我可以给时家,但这是我给音音的聘礼,它属于时音音,还请时家的手脚能干净些。”
“秦律师,宣读遗嘱吧。”
说完便离开了书房,一出门便见白老站在门口,满脸的震惊之色,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贺时桉几乎是本能四下搜寻。
只见一道纤薄背影迎着天井落下的雪,跌跌撞撞地往长廊的尽头跑了去……
第79章 正文完结
一回到卧室, 时音音便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她用力的捂着嘴,眼泪缺堤却无声, 可她还没来得及消化一丝一毫的情绪, 便听见门口传来了开门声。
开门的那一下很急,转瞬又没了声音。
贺时桉动作极轻地走到床边, 离她咫尺的手几欲落下,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在眼泪落下之前,他转过了身去,而后屈膝靠坐在床边的地板上。
窗外的雪好像又大了些,耳边是姑娘低低啜泣声。
该怎么安抚你,我的姑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磁性低缓的嗓音突然耳边响起,竟是贺时桉在唱歌。
“……这一路经历太多伤, 把最初笑容都淡忘, 时光让我们变得脆弱且坚强, 让我再来轻轻对你唱, 我多想能多陪你一场,把前半生的风景对你讲……”
六年说长不长,但足够让人忘记很多的事情, 包括习惯——她忘了季星野也曾是个精通音律的少年, 而她年少时最喜欢的就是他在耳边哼唱。
某些细碎的过往在熟悉的旋律里缓慢展开, 时音音一时间竟也有些恍惚,她想起了很多的年少过往, 没回难过都是被少年的歌声治愈的。
哪怕时过境迁,她也还依旧眷恋着他的歌声, 好像只要听到他的歌声,这世间的一切她都无须害怕。
误闯人间一趟,父母不睦,至亲利用,历经爱恨淬炼,却也换得了命运足够的奖赏——两个哥哥,老师,怡年和温楠。
还有最好的爱人。
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的人爱她,需要她,她并非一无所有。
命运夺扼死了季星野,却还给了她一个涅槃重生的贺时桉。
如今想来,当初她提分手,无异于是断了季星野最后的一丝希望。
那时年少不懂退让,已造就了太多的遗憾。
余生,我想永远陪着你。
时音音将自己从被子里放了出来,而后起身从后圈上了男人脖子,整张脸都埋进他的颈窝里,鼻音严重,“阿野,对不起。”
你那么聪明,一定能明白的对不对?我有多爱季星野,就有多想贺时桉能接纳自己,即便他是破碎的,也是不完美的。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彻底地与梦魇和解,开启崭新的人生。
贺时桉转身自下而上地看着她,姑娘眼神温柔,如寺庙里低眉看众生的菩萨,盛着这世上最宁静的星辰,一如他十五岁那年一眼惊鸿的女孩。
他明白的,他一直都明白。
是他太贪恋新的人生。
却忘了,贺时桉即便是换光了身上的血,他身上的筋骨始终都是季星野的。
他抬手覆上她的脸,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那般,然后开口,泪却是止不住地汹涌,湿了脸上的镜框,“音音,谢谢你。”
菩萨低眉护众生,而他也终于成了众生。
“音音。”他问:“我聘礼都备好了,你什么时候嫁我?”
时音音抬高右手,将那枚大到夸张的钻戒举到他眼前,忽地笑了,而后认真点评,“钻石太大,款式俗气,不喜欢。”
“重新买,然后你再认真求一次,我考虑看看。”
贺时桉也笑了,他还能说什么呢,心里却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想到很久以前,好像是大一的时候,有一天,姑娘气鼓鼓的跑到他的跟前,眼看着就要哭脸的样子,她说:“季星野,你从现在开始要努力给我存聘礼,就照着古时的十里红妆排场准备,什么贵就准备什么,我以后要做整个时家最富有的人,看他们还苛刻我的零用钱。”
“当然啦,我也会给你存嫁妆的,你就放心吧,以后你肯定会是全北城最富有的美男……”
那时他还笑话她:“不觉得俗气啊?”
“我就喜欢俗气的,你管我……”
姑娘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那时候的他,对她各种千奇百怪的聘礼要求有多头疼,这一次他依旧头疼,而他却甘之如饴,于是温声哄她说:“好。”
时音音拉起男人覆在她脸上的手,而后以船姿坐进了他的怀里,直接上手摘了他鼻梁上的眼镜,“贺时桉,你的手帕呢?”
姑娘突然的奔放让贺时桉一时有些愣怔,“你要手帕做什么?”
“我的男人不能哭,”时音音哑着嗓子命令道:“赶紧把眼泪擦了。”
虽然知道姑娘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但他还是有被可爱到,就顺了她的意笑闹了一句,“音音,那你可记得以后少欺负我些,我这人还挺爱哭的。”
“我说这位贺先生。”时音音看着他,还是挺认真的语气,“都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很难欺负吗?”
“嗯。”贺时桉圈上她的腰,“那我以后尽量努力些。”
衣摆下的皮肤已经被一阵温凉缠上,时音音眼睫动了动,“努力什么?”
“努力装得柔弱些,至少要让贺太太觉得,我看上去是好欺负的。”
“……”
皮肤上的温度眷恋着退了出去,男人顺手将落在床边的披肩搭在了她的肩上,同时,她听见男人问了句:“饿吗?”
时音音却是心下一松,也忘了擦眼泪的事,闷声点头,声音是无意识地娇气,“饿,特别的饿。”
男人笑了声,“是哪种饿?”
顺着他的视线,时音音才发现自己的坐姿有多奔放,立马从他的身上跳了起来,跑去了洗手间。
再出来的时候,男人已经离开了房间,微信却给她留了言:【音音,一会我们去聼雨寺看雪吧,记得多穿些。】
【我去客房洗个澡。】
时音音看着信息,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嘀咕了句:“这是什么毛病,这么冷的天,大中午的洗什么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