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亦峥看向青碧的天空,命运,他曾经也无数次叩问这个问题,是否有凌驾于一切之上的东西,也就是我们习惯称之为为命运的那个东西存在?甚至因为不解与追寻,他转向了宗教佛学。
还是无解。人只能学会与自己和解。
他微笑着揽住阮沅的肩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一天。纸醉金迷、歌舞升平,也是一天。或许存在必然的命运,或许一切都是偶然,但属于每一个人的每一天每一刻,在命运没有降临,偶然没有发生的时候,过得开心就足够了。现在玩泥巴的他们,很开心,不是吗?”
黑皮肤的小孩子还不懂得肤色、人种这些“天然”存在的阶级鸿沟,他们只是无忧无虑地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闪着银光,有飞虫停歇在他们胳膊上、腿上,毫不在意地用沾着泥的手掌拍死,笑容没有半分消减。
“但愿他们可以永远都这般快乐。”阮沅喃喃自语,抬起相机给这些毫无阴翳的笑容拍了几张特写。
之后几日他们又去了恩戈罗恩戈罗保护区,那儿地貌非常丰富,集中了草原、森林、丘陵、湖泊、沼泽等等,逐渐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生态链系统。树木葱郁、花丛繁盛,触目所及的都是极为浓润的绿色,仿佛是印象派画家的作品。在恩戈罗恩戈罗,阮沅终于集齐了“非洲五霸”——把犀牛、非洲水牛、狮子、非洲象、花豹拍了个遍。
在恩戈罗恩戈罗的晚上他们住在Simba Campsite ,住的是帐篷。各色的帐篷在营地上支开,如同一个个彩色的蘑菇。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三三两两地在一起谈天说地,打牌玩骰子,开篝火晚会。
秦亦峥也终于实现了之前的承诺,借了厨房,给阮沅做了几个菜。其实调料不全,食材也不够好,然而喜爱重口味的阮沅吃到暌违已久的藤椒鸡,简直想幸福地嗷嗷直叫。麻和辣的气味混在一起,带着热油香,鸡肉吸满了汁水,连皮带肉含汁的吸进嘴里,味蕾好像一个个被点燃了一样,阮沅一面吸溜着鼻子,一面含混地表扬秦亦峥:“好吃,好好吃。”
秦亦峥在她对面坐着,开了罐啤酒,慢条斯理地一面啜饮,一面欣赏着对面吃得酣畅淋漓的阮沅。他真的极其喜欢看她吃东西的样子,尤其是吃他做的东西。那样的元气充沛,每一个五官好像都会陶醉,真是对食物最高的礼赞。
阮沅感受到对面的目光,被辣椒刺激得有些发烫的脸颊热度又升高了一度,哎,不是她自恋,每回吃东西,秦亦峥看她的目光,都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也在被吃一样。用筷子搛起一块麻婆豆腐放到他碗里,阮沅语带双关地说道:“吃豆腐吧你。”
秦亦峥微微一笑,“嗯,吃豆腐。”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阮沅,这才优雅地把豆腐送入口中。
两个人直吃到快九点。收拾完了回帐篷,两个人还在水池旁遇见一头堂而皇之来找水喝的大象,在厕所门口又见到一只来偷食物残渣的秃鹳,非常有趣。
夜晚温度很低,进了帐篷,秦亦峥再次将帐篷的四角和拉链处检查了一遍,两个人才各自钻到自己的羽绒睡袋里。
“我们好像两条肉虫啊。”阮沅笑嘻嘻地朝对面的秦亦峥说道,一面调皮地在睡袋里缩了缩腿,模仿虫子蠕动的样子。
她一拱一拱的样子让秦亦峥想起了某些个夜晚,那些让春风都要沉醉的夜晚,他不甚自在的换了换姿势,轻声道:“睡吧。”
阮沅想,没有谁可以在秦亦峥那样漂亮的、充满情意的眼光的注视下说“不”,起码她做不到。乖顺的闭上眼睛,阮沅很快睡着了。
外面的喧嚣声逐渐消失,时不时传来鬣狗的叫声,秦亦峥注视了片刻阮沅宁静的睡颜,也闭上了眼睛。
帐篷里睡睡袋终究比不得酒店的大床,阮沅睡得并不算踏实。夜里,她隐隐听见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还能看见绿色的荧光印在帐篷上。汗毛立刻就竖起来了。她小心翼翼地朝秦亦峥那边挪了挪,然而她才一动弹,秦亦峥眼睛就睁开了,眼神清明,仿佛根本没睡。
“啊,你没睡?”
“睡了,睡得浅而已。”早年的习惯使得秦亦峥宿在野外时很难入睡,一有风吹草动,立刻警醒。
秦亦峥醒了,阮沅觉得心底的害怕一下子散了个干净。
她把手从睡袋里伸出来,指指外面,问道:“是狼吗?我好像听见了狼叫声。”正说着,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却陡然靠近了,而且变大了。
秦亦峥一把握住阮沅的手,小声道:“别怕,应该是黑背豺。来翻垃圾找吃的。”
阮沅知道黑背豺,长得和狗有点像,乍一看还挺可爱的。白天她还拍到了黑背豺和金背豺等在斑鬣狗后面吃残羹冷炙的镜头。她才要说话,却听见外面一个女人尖利的嗓音:“噢,上帝,这是什么玩意儿,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