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亦峥不置可否,只是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让阮沅抱着婴孩坐上了副驾驶座位。然后和杜拉弗简单地抱了一下,说了一句“走了。”这才矫健地跳上了驾驶座位。
刚坐稳的秦亦峥无意间瞥见阮沅抱孩子的姿势,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刚出生的孩子脖子和颅骨都很软,要这样抱。”一面给阮沅做了示范。
阮沅看着他抱着奶娃娃的模样,心律又开始不齐了。在《费加罗报》做摄影记者的伍媚前一阵子被社里安排做了一期“明星奶爸街拍”的专题,出片她看了,不得不承认,叼着奶嘴的乳娃娃被高大的父亲抱在臂弯里这样的场景,总是可以让人觉得一颗心好像都化掉了一般。
“顾子夜,你抱孩子的姿势挺标准的嘛。”为了掩饰心底的潮涌,阮沅故意头一歪,装作吊儿郎当的模样打趣秦亦峥:“以后一定是个称职的奶爸。”
这句话说完,阮沅觉得自己的脸又微微一热。她装模作样地伸手拭了拭脸颊,嘟哝道:“好热。”一面微微偏过脸去。
婴儿的眼睛黑多白少,干净得如同一面镜子。秦亦峥在孩子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脸。
“亦峥,宝宝又动了呢。”是女人温婉里带着惊喜的声音。
“静蕙,快让我摸摸看。”
“哎,它真的动了呢。”
“宝宝,我是爸爸。”
秦亦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也曾有那样热切的声音。心脏又是一阵突如其来的锐痛。他眼睫低垂,将婴孩重新递到阮沅手里,沉默地发动了汽车。
阮沅没有收到回应,她偷偷瞥一眼面无表情的秦亦峥,撇了撇嘴。
秦亦峥决定从离阿勒颇约莫30公里的阿扎兹出境到土耳其。阿扎兹是阿勒颇市西北方的一个小镇,大概经历过轰炸,镇上的一座清真寺被轰掉了半边,仿佛被人剖成两半的巨大蒜头。
“顾子夜,能不能停个车,我要拍照。”阮沅看着周遭凋敝的景象,作为记者的职业素养又开始让她坐不住了。
秦亦峥无声地停了车,又从她手里接过孩子,这才开了金口:“抓紧时间。”
“嗯。”阮沅抓着相机跳下车。
从秦亦峥的角度看去,她像一只敏捷的羚羊,几步便奔到了清真寺前。然后选定角度,将镜头对准了残败的清真寺。和一年前在暹粒看见的那个有些骄纵的大小姐相比,顺眼了许多。何况认真工作中的人们身上总是带着一种相似的东西。秦亦峥似乎看见了谢静蕙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做试验的样子。
静蕙。静蕙。秦亦峥用力地闭了闭眼睛。
阮沅很快便拿着相机重新上了车。秦亦峥将孩子塞回她怀里,发动了引擎。
阮沅想和他搭话,但是见他摆着一副人畜勿近的扑克脸,还是默默地忍住了。
越野车在沙尘滚滚的小路上行驶了一段时间,就在阮沅觉得自己已经快无聊的要睡着了的时候,抱在手里的孩子忽然大哭起来。
“宝宝不哭,不哭……”阮沅徒劳地轻轻拍打着婴孩,试图让他停止哭泣。可是孩子仍然哭个不停,连脸都挣红了。
秦亦峥又一次停下车,“把孩子给我。”
阮沅赶紧将婴儿递到他手里。随后便见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解开了襁褓,让赤身裸体的婴儿平躺在他并拢的大腿上。
“啊,他的肚脐那里怎么有个肿块啊?”阮沅这才发觉了不对劲。
“你去后排座位中间的冰箱里把医药箱拿过来。”
“噢,好。”
医药箱沉甸甸的,里面似乎还有金属器械。阮沅有些嘀咕,寻常人家医药箱里多是备用一些常见药品,哪里可能这么沉?
“把孩子抱到你腿上。”秦亦峥冷静地发布着指令。
阮沅慑于他身上冷肃的气场,乖乖按他的命令做了。
秦亦峥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拿出了酒精棉球,快速地给自己的手指消了毒。阮沅伸头看一眼药箱内里,有些傻眼了。托学生物制药专业的哥哥阮咸的福,阮沅认识药箱里大半闪闪发光的器械,什么柳叶刀、手术剪、止血钳、子弹钳、组织镊……外科医生做手术的全套医疗器械几乎泰半都在箱子里了。
“顾子夜,你不会是军医吧?”
秦亦峥没有理睬她,只是用消过毒的食指指尖轻压婴孩肚脐部位半圆形的肿物隆起。肿块因为按压,很快便消失不见。
还在抽泣的婴儿则扑腾着四肢,神情不耐。
“喂,顾子夜,你干嘛按这孩子肚脐眼上的肿块,他会疼的好不好?”
“新生儿脐疝。”秦亦峥没头没脑地撂下五个字,然后从裤兜里摸出一枚硬币,用酒精消了毒。又用左手拇指指端压迫孩子脐部突出部位,使得脐疝回归腹腔,再用中指按压脐疝中央,使疝内陷。右手则麻利地用无菌棉球填塞脐窝,再把消毒好的硬币用无菌棉包裹起来,贴放在肚脐眼上,最后用胶带整齐地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