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就不要想了，怎么可能真的有人救……”嬷嬷端着一碗粥，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发现竟然真的站着两个人，愣了一瞬。她腥白色的眼珠子愣了愣，赶紧推开门说，“快进来，快进来吧！”

孟秋然和江逸潮赶紧钻到屋子里，这一切都没有引起院落外佣人的注意。

双胞胎女孩跟在江逸潮身后，好奇的扯着他的衣袍，但对于旁边的孟秋然漠不关心，注意力只放在江逸潮身上。她俩嬉笑着说：“果然仪式是无法举行了吗，这是当初莺歌姐姐的诅咒呀，这个镇子会永远被笼罩在阴霾之上，谁都不能超脱。”

嬷嬷生气的一杵拐杖：“你俩回屋！”

“嬷嬷！”

“听话！”嬷嬷吼了一句，“进去！”

双胞胎悻悻的把门关上了。

嬷嬷瞥了一眼孟秋然和江逸潮，问：“你们是哪里来的？”

“是莺歌的朋友，我们在找莺歌。”孟秋然说，“我们不希望悲剧再次发生。”

“莺歌？”嬷嬷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莺歌没有朋友，她们从小就长在张家后的别院里，怎么可能有其他朋友。你们不要骗我，我见得多了。莺歌的尸体还摆在祠堂的祭台里，你们要是真的找她，大可以去那里！”

孟秋然赶紧改口：“实在不好意思，因为我们并不知道您的身份。”

她判断这个嬷嬷知道水镇的来龙去脉，肯定能告诉他们有用的线索。

孟秋然压低自己的声音说：“我们是莺语的朋友，但是莺语来找姐姐，然后就失踪了。我们来找她，但被梁龚正接走了，还灌下了很多药，眼下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找一个死人做什么？”嬷嬷似乎不想提到这两姐妹，虽然她语气硬邦邦的，但难掩骨子里浸出来的懊悔。她浑浊的眼珠看向窗外院落中的野草，久久不能忘怀曾经发生的事情。她靠在椅背上呆了好一会儿说，“她是来复活自己姐姐的吧！”

复活？

【她在喊你啦？姐姐什么时候回家？】

怎么回家？

一起回家。

孟秋然好像理解这次任务的线索了。

【她在哪里呀，她在血液里。】

——每个人都是杀死莺歌的凶手。

【姐妹团圆，一死一生】

——莺歌死了，莺语还活着。

莺语还活着？

孟秋然突然想到这点。

也就是说，几乎可以确认黄茹雨就是莺语！

茹雨、莺语。

江逸潮脑子嗡嗡地，他忐忑的看了眼正在思考的孟秋然，小声问道：“姐，我想喝粥。”

“喝吧。”嬷嬷开口了，“但这个粥和梁龚正家里的差不多，估计是给你们【阴生】准备的，喝完了就逐渐变成【阴体】。”

江逸潮：……

第156章 ? 张家镇

◎因果循环，善恶有报。◎

阴体是后天改造的阴气体质。

阴生是阴气本来就很重的人, 譬如双胞胎女童。

嬷嬷叹了口气，起身去锅里淘米：“我去给你们做碗正常的粥吧，你们稍等。”

这确实是一户“正常人家”, 至少双胞胎还是要吃饭的。

十五分钟后，嬷嬷端来两碗白粥：“快喝吧。”

嬷嬷坐在圆凳上, 轻轻咳嗽了几声, 告诉了孟秋然和江逸潮几十年前这里发生的故事。

水镇名叫张家镇。

信仰三山娘娘。

张家镇, 因为三山娘娘的张姓信徒而得名。一百二十里以外的梁家镇也是如此, 两个水镇出于相同的本源。

这里的人世世代代信仰三山娘娘，相信只要供奉就可以得到永生。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张家的先人从三山娘娘那里得到了永生的秘密——连理柳。挂在祭台上的双胞胎女童晃晃悠悠，如同脆弱的连理柳干，她们是这个世间阴气最重的存在。将双胞胎女童献祭给三山娘娘，可以获得永生的力量。

当然，永生也并不是绝对的, 因为阴气的侵蚀会变成半人半鬼的形态, 直到死亡。

——他们只是活得比别人久而已, 但是不同于常人已经够了。

“你们去见过张家供奉三山娘娘的神殿吗, 去数一数张家的排位，很多都是空的, 那是给后人留下的。”嬷嬷的语气有些冷漠。

“既然双胞胎女童是阴气最重的存在, 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阴生。但你们怎么能保证会每隔那么多年, 会有人家诞生双生子呢？”孟秋然问。

“因为, 还有梁家。”嬷嬷哼笑一声，“梁龚正那个小崽子啊, 心术不正, 不过梁家也没有一个好东西。跟你们说吧, 这张家镇阴气重，本来就不属于阳间了，只有老鼠、百足虫、黑蛇这种钻在兔土里的阴物。我来跟你们说说梁家和张家的渊源吧！”

双胞胎女童被献祭后，她们于张家镇的使命也就完成了。但万事都需要一个循环。

三山娘娘告诉了张家“永生”的秘密。

告诉了梁家“起死回生”的秘密。

让死人复活，必须用到连理柳的骨头。这也是为什么，祠堂坟墓中的，那些女孩的躯干都是残缺不全的。

嬷嬷说：“我不知道他们拿这些骨头干什么去了，但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每次梁家派人来取人骨，过不了多久就会送来一袋子黑色的虫卵。张家这些虫卵细心养起来，很快这镇子上总会有双胞胎女童的出生，周而复始。之前的几十年上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直到在莺歌和莺语的身上出现了差错。”

孟秋然问：“有人救了他们？”

嬷嬷挑眉：“不，有人让她们看见了外面的世界，梁家的公子，梁龚正的儿子——梁易。”

因为连理柳是世代的传统，因而那些被选为连理柳的女童也并不会感觉到害怕，反而觉得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她们兴奋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仿佛在进入祠堂的那一刻所有的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然而，梁易的到来打破了原本的平静。

莺歌和莺语两姐妹一直养在了张家后院，那里就是她们的小小天堂，她们所接受的一切教育都是为了仪式做准备。梁家为了得到新鲜的尸骨，提前派梁易来到张家等候。那时，梁易年仅十六岁，第一眼就看中了坐在后院秋千上的莺歌，莺歌年岁不大，不过十岁，但出落得亭亭玉立。

少年春心萌动，没见过如此好看的姑娘。但他此行的目的是拿到尸骨，他也知道这两个姑娘即将面临生命的终结。

梁易不是在梁家镇长大的，是其父亲梁龚正和一个青楼女子一夜春宵过后的产物。那名青楼女子独自抚养梁易长大，直到病逝后让十岁的梁易认祖归宗。梁易见过了外面的世界，见过人情冷暖，知道这世界本不应该存在这样残酷的献祭。

所以，在他一见钟情了莺歌后，萌生出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带她走！

张家对于莺歌莺语的看管并不严格，他们根本不信两姐妹会跑。然而，就在仪式开始前的一天，梁易居然真的带着两姐妹逃走了。他们顺着后山不断奔跑，天色已晚，三个孩子如同撒欢的兔子，腿脚跑得飞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在黑暗中。

仪式，没有顺利举行，所以属于张家镇的灾难来了。

镇子一直是靠源源不断地阴气而维持的。一旦破坏了平衡，所有受到阴气恩惠的人都会遭到反噬。阳气上涌，惨绝人寰的灼烧着水镇。渴望阴气而不得的镇民身体开始溃烂，他们疯狂的寻找一切阴物——老鼠、虫子、惨死的异乡人，那些可以诞生阴气的东西全部成为了他们的囊中之物，只为这具残破的身体不会有内而外的开始腐坏。

故事讲到这里，嬷嬷闭上眼睛。她嘴角耷拉着赘肉，脖颈上松弛的皮肤呈现半透明的乌青色。她扯了扯自己松垮的皮肉，露出锁骨下一块黑色的伤疤。伤疤的周围是一片硬硬的紫黑色息肉，息肉是横钩状，增生着大小不一的黄黑色虫卵。像是长满人身体的蕨类植物，蛋白质组织经过长年累月的洗刷后呈现出矿物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