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在里面？你知道我在外面为什么还装作不知道？”

胥衡哑然。

面对少年的控诉，他只能选择沉默。

少年眼底不可控制的泛起一片盈盈水光，他总这样，难过时就管不住自己的眼泪，哪怕有理有据质问着人呢，眼泪也能先人一步掉下来。

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他。

胥衡心尖颤了颤，手下意识就伸出去了，想帮他擦擦眼泪，被少年气愤的一巴掌拍开。

“你躲我做什么？”

他苦笑一声，心想着总不能把自己龌龊肮脏的心思明明摆摆揭露在少年眼前，在副本世界里他已经足够放肆足够越界了。

更何况少年怎么会懂得他的心思，他从来都是那么单——

“你是不是喜欢我？”

少年的冷不伶仃的一句话像是骤然投射出的锋利飞镖，将他大脑里的某根线“啪”一下割断。

胥衡一下子无法思考，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说：“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喜欢我！不是那种喜欢，不是个哥哥姐姐对我的喜欢，是另一种喜欢！”阮宋大声说。

“在副本里，拉着我的手说喜欢我爱我的不是你吗？”

胥衡咽下去一口口水，觉得自己在做梦。

随之而来的是绝望和难堪。

他总抱着侥幸心理，庆幸少年的单纯，也许在经历副本里的事之后还能懵懵懂懂的不懂得这代表着什么。

可是他不仅知道了，还就这么戳破了两人之间的最后一层窗户纸，让他龌龊不堪的心思就这么暴露在他眼前。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不堪，很恶心，胥衡想着。

他像是等待宣判的罪人，绝望地闭上眼睛，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对。”他嗫嚅着，低不可闻轻声说着。

“那喜欢我是什么让人很丢人的事吗？”少年质问着。

胥衡睁开眼，有些不太懂他的意思，“不是的，不是的，我......”

少年忽然拉起他的手，努力拉起自己想瘪下去的嘴，委屈说：“那你为什么这样，我还以为我很差劲，你不想喜欢我了。”

“我......”胥衡梗着嗓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小宝...你，你是什么意思...？”

他的心像是被一盆热水浇灌，一下就活了起来，一下比一下剧烈的跳动着，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胥衡的手骤然收紧，攥紧手心里想要逃走的手。

阮宋眨眨眼，转头往别处看，手也抽不出来，一股热气往上冲，尴尬得额头开始冒起薄汗。

方才情绪上头，想到什么就说了，现在大脑刚刚冷静下来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阮宋咬着下唇，耳朵尖都红了一片。

胥衡面上一点也不着急，还在耐心地帮他擦着脑门上冒起来的汗，实则心跳快得手都有些抖。

只是双方都没有发现。

阮宋红着耳朵尖，看起来特别讨人疼，他不敢看胥衡的眼睛，扭扭捏捏别过去，小声说：“就是给你喜欢的意思。”

第65章 现实世界（正文完）【倒v结束】

只需要这一句模棱两可，不明不白的话，胥衡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好像被一块巨大的馅饼砸晕了，高兴到反应不过来，连笑都忘了要怎么笑。

大喜大悲转换的太过迅速，他瞪着眼睛，甚至忘了呼吸，脸都憋红了，牵住少年的手抖得不像话。

“呀，你哭什么？”

阮宋抬头，软软地说着，伸手想要替他擦擦，却被他牢牢攥住，只好将另一只手里攥着的手机揣进兜里，垫着脚摸他的脸。

说实话，阮宋没有见过他哭。

或者说没有人见过他哭。

可他现在就是这样，不争气的冒起了泪珠，皱着眉像是怕吓到他，小声说：“小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那一层薄薄的泪蕴在眼眶里，阮宋擦不到，温热的小手煞有介事摸着他的脸。

胥衡把他的手轻轻扒拉下来，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笑得很难看，“也许，你对我只是像亲人或者朋友一样的喜欢呢？你分得清吗？”

阮宋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我又不是傻子。”

也许之前还有些模模糊糊的，但是在副本世界里走一遭，也就都清晰了。

尤其是知道了男人对他的感情之后。

阮宋也曾在深夜里摸着自己的胸口，感受自己心口的跳动，并且一遍一遍问自己，他对胥衡的感情是怎么样的。

其实很容易区分。

跟对哥哥姐姐们的不一样，跟对他的朋友们也不一样。

跟任何人都不一样。

他不是傻的，更不会蠢到认不清自己的感情，他只是小时候不太聪明，可是所有人都好像默认了他就是一张白纸，什么都不知道。

譬如眼前的胥衡，他坚定地摇着头，一字一句道：“小宝，你不要那么快下定义，你也许真的没分清。”

“......”

阮宋终于体会到了气笑了的感觉。

他总拿自己当孩子，总觉得自己单纯天真，也就默认他不懂感情。

在新纪元里，与其说是他教会了主脑胥衡感情，倒不如说是他们两个共同教会对方，什么是珍惜，什么是爱。

男人对爱的启蒙起源于他，他又何尝不是呢。

这么简单的道理，阮宋都能懂，他却当局者迷，看不清楚。

阮宋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但是心口的那口气总算是顺了，他把手抽回来，插在口袋里，仰起头傲娇地说：“哦，那咱们走着瞧吧。”

说完挺开心的走了。

留下原地一脸凌乱的胥衡，他捂住自己的头，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真是疯了。”

-

这下轮到阮宋不愿意见人了。

胥衡救了阮宋的命，宋家人再牙痒痒也得捏着鼻子让他进来，偏生他没事人一样的，坦然得很，坐在沙发上对谁都是一副笑脸。

宋家几人对他的感情可以说是非常复杂。

胥衡西装革履，领带打得整整齐齐，还别着只精致复古的胸针，浑身上下收拾的妥帖，就差把“孔雀开屏”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宋雪微一脸没脸看的表情，还只能扯着笑客客气气招待。

老实说他们好久没有这么平和地坐在一块儿了。

胥衡从冷战到现在重回宋家，一直都是一副温顺有礼的样子，倒是搞得他们像是无理取闹的小孩。

“小少爷还在睡。”陈姨从楼上下来。

宋雪微松了口气，他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前些日子胥衡躲着宋宋，她虽然暗啐男人不识好歹，但其实暗戳戳开心着，生怕自家小孩跟别人跑了。

现下人主动找上门了，宋宋又不知道闹什么别扭不愿意见人了，明明醒着却让陈姨说还在睡。

这别扭闹得好啊，闹得妙，放心吧弟弟，剩下的交给我！

宋雪微堆起假笑，朝胥衡点头：“你看，宋宋还在睡呢，要不院长您先回去，等他什么时候醒了我告诉他一声。”

男人温和一笑：“无妨，我等着。”

几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等着，全靠着胥衡游刃有余地找话题才不至于尴尬到无以复加。

眼见着到了中午阮宋还没有要起的意思，宋雪微有些忧心，总不能为了躲人饭都不吃吧？

她掏出手机来打算让少年别躲了先下来吃饭，剩下的她会应付着，刚打开手机却发现阮宋早就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宋雪微看完脸都展开了，满脸的春光焕发，笑得跟刚吃完小孩似的。

“哎呦，你猜怎么着，宋宋刚刚给我发消息了。”

她捏着腔调，做作地念出手机里的内容：“姐姐不用等我吃饭，我看到有客人来了，就从后门出去找朋友玩了。”

她着重加强了“客人”两个字，话说得简直不能再阴阳。

这当然是她添油加醋之后的话，阮宋再怎么生气也不会用“客人”这样陌生的称呼来叫胥衡，他说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