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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槌(5)

作者:荆盼 阅读记录


眼熟的男人穿着卡其色长风衣,衣角飘动,从容又优雅。戴着一副她从未见过的黑框眼镜,衬得模样有点比不戴时温和老实。

他与她对视着,没什么表情浮动,感觉已经坐在防窥玻璃后面观察她了许久,所以并不意外。

姜怡妃无声呼气,有些不爽。

无论是被窥探,还是被抢价。

他抬起手里的保温杯,贴近唇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做了个敬酒的手势,像是打招呼。

刚才喝下的冰凉汽水随着食道流入身体,脑子瞬间清醒。

姜怡妃稳住心态,颔首给了回应。

对面的他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嘴角上翘,轻啜了一口杯沿。一瞬间,他的眼神更加明亮了,仿佛是在享受着保温杯里的液体带来的滋味。

亦或是在为这一刻超越她的愉悦和胜利而微笑。

手指止不住聚拢,塑料瓶受到挤压发出只有她听见的噼啪声,像冬日壁炉里火堆,时不时冒出火星。

助理在耳机里小声又激动地继续对她呼着:“姜总!姜总!超过一百万了,我们还跟吗?”

姜怡妃收回视线,扶住耳机,淡道:“雅君,跟上。”

拍卖师迅速喊出她们的价格:“一百零五万!回到后区的客人!”

对面男人也轻轻晃了晃保温杯,似乎是故意学她方才的手势,追上来。

底下拍卖师立刻改口:“一百一十万!来自二层的客人。”

姜怡妃蹙眉,冷着脸咬了咬唇。

角逐重新开始。

每次她出完价,他总是在拍卖师要落槌之前不紧不慢地做手势,压她一头。

这种感觉宛如被森林里的高等动物盯上,迅速逼近,但不急着向猎物使出致命一击。

他们第一次在床以外的地方陷入虚实交错的角力中。

进行了几个回合,价格喊到了一百五十万,依然在他那儿。

商品已经溢价严重,可以看出对方的决心。

他要这只碗有何用?还是说故意耍她?

首先否决了第二种猜测,他不像是喜欢恶作剧的人,两个人在一起时,他足够自持绅士,优先照顾她的感受。

姜怡妃开始犹豫。

让或不让。

“一百五十万一次!”

台上的褚康时面色也不佳,他的帮手提前退出“角斗场”,拿不到东西,估计心里气得很。

她还有机会竞争,但取决于这笔交易值不值一百多万。

正逢摇摆之际,手机震动。

低头划开短信:

【妃,要不要考虑让让我。】

----

清代竹叶灵芝团云龙穿花龙凤碗最终以200万的价格落槌,整整两倍溢价。

“姜总,我们晚了一步。”助理张雅君在会展门口的樱花树下找到她,两手空空,“拍走东西的宋先生已经私下转给褚康时了。”

姜怡妃气定神闲,安慰她说不要气馁。

张雅君越想越不甘心:“可恶,我找人时看到他们在吸烟室谈笑风生就有点后怕,果然被摆了一道。前期和我们竞价的134号小伙儿不是褚总的代理,后来楼上那名戴眼镜的帅哥才是。”

气成这样了,还不忘叫人家帅哥。

姜怡妃轻微勾起嘴角,拧开新买的饮料递过去:“喝口可乐,消消气。”

她眼底仿佛有一片宁静的湖泊,不会被外界的涟漪所惊扰。

张雅君接过瓶子,诧异地问:“您怎么还笑得出来?”

让褚康时以两倍溢价买走一个瓷碗,为什么不能高兴。

这说明她最后没有听那男人的话,赌对了。

她猜到了他们是一伙的,所以后面是故意抬价。

新奇的是,他也愿意陪她玩。

“雅君,心态要稳,船还没到桥头。”姜怡妃挑眉,“戴眼镜的帅哥姓宋?”

“对,千真万确,我听到褚康时喊他老宋。”

宋...诚....

已经知道两个字了。

褚康时善于瓷器鉴定,所以他有可能也是瓷器相关的人。

瓷器协会里三十岁左右姓宋的专家......

脑子闪过海关室文件上行云流水的签名。

【宋聿诚】

春风袭来,樱花飞舞,落下一片花瓣,掉在肩膀发出细细的声音,姜怡妃侧头拂去。

胸膛里好像藏着一只蓬勃的小鸟。

原来他们离得这么近。

第4章 春潮

安静的烟雾在半空中弥散,宋聿诚臂上挽着外套,单穿着一件墨蓝的亚麻衬衫,清闲地倚在墙上。

指缝的烟燃了半段,他侧眼望着窗外,眼眸透漏一丝思索。

“宋聿诚你丫的,今天瞎了?”

褚康时坐在沙发上,越想越气,欠身把烟摁进烟灰缸,他现在对窗边那位男士的怨气颇大。

“一百五十五万之前,我让你停下!”褚康时说,“姜怡妃故意在抬价你看不出来?”

落槌前他的脸都快黑出转播屏幕了,楼上的兄弟愣是不正眼瞧他过一次。

整整一百万,说没就没。

沙发扶手搁这一副黑框眼镜,宋聿诚拿烟的手扬了扬指过去。

薄雾改变轨迹,在苍劲的腕上缥缈半圈,手链的玉貔貅仿佛腾云驾雾。

它的主人事不关己地说:“我近视,二十米开外只能看到你一坨色块。”

坨......

褚康时哑然,一时之间不知先吐槽哪儿。

“褚总不舍得陪心仪的女人多玩个一百万表现一下,”

他又听到宋聿诚轻蔑的笑声。

“是不是不行?”

男人不能说不行。

“罢了,一百万而已。”褚康时装模作样地收敛浑身暴躁,挠了挠耳朵,“听你的意思,我不仅没亏,姜怡妃还会觉得我很行?”

宋聿诚嘴角噙着笑,点点头。

凭空一道震动声打断两人的对话。

是宋聿诚的手机在响。

他垂眸看来电显示,灭烟,拿起窗台上的手机。

背过身,清俊的眉眼映在干净的玻璃上,视线重新落在雕塑旁的樱花树下。

他刚才已经望了一阵儿。

姜怡妃坐在花坛边。

青石板地砖上的树影像游鱼摇荡,双腿交叠,裙摆底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仿佛浸在清凉的鱼池里。端庄的黑色长裙如美景里的一撇浓墨,往往是抒情述景的高雅诗句。

轻柔拂过耳畔:“今晚也住东京?”

“嗯。”宋聿诚预知对方的心思,盯着那抹倩影,语调微微上扬,“要见面吗?”

她没有发现他在楼上望她,肩膀有些松懈。

在话筒静默的几秒里,姜怡妃伸出另一只手撑在一侧,姿态惬意地往后靠了些,阳光透过树叶照亮了她的脸,远远望去,嘴角弯起漂亮的弧度。

话筒里为这画面配上了笑音。

轻盈,如蜻蜓点水。

“好。”那头的口气不容置喙,“不许摘眼镜。”

刚刚说完,宋聿诚被挂断了电话。

“谁啊?”褚康时问。

宋聿诚走到他身边,弯腰拾起眼镜戴上,说晚上不去银座聚会。

褚康时更好奇了:“那你要去做什么?”

宋聿诚抿了口茶,镜片浮出一层薄雾遮掩眸中笑意:“见个熟人。”

----

晚上十点,浴室里响着潺潺水声。

他在洗澡。

姜怡妃在玄关换好拖鞋,走进房间,四处扫视。

城市的霓虹灯在黑夜中闪烁,光线撒向白色纱帘,映出斑驳的影子。

卧室里的床宽大舒适,铺着雪白的绒被,像蓬松的云朵。

姜怡妃随手摁了摁床垫,视线最后落在一处定格。

落地窗边的书桌上摆一盘新鲜荔枝,红绿相交。

这个季节能在东京见到荔枝可不容易。

应是他特意准备的。

她趿着拖鞋慢慢走过去,捏起一颗,清香滑过鼻尖。

余光有道白色,下意识侧眸。

玉貔貅手链下是张便签,钢笔字迹挺拔清隽。

【一骑红尘妃子笑。】

姜怡妃的嘴角止不住抬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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