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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槌(27)
作者:荆盼 阅读记录
黎敏被他的气场吓清醒了, 瞠着眼, 看到阎王鬼魅似的, 泪水夺眶而出:“沈先生,我......”
树叶晃动发出稀碎声, 叶子的遮住路灯,驳杂的影子投在他的宽阔的肩膀,仿佛打了层暗霜。
沈洵祗:“我数到三。”
姜怡妃不禁抓住肩膀,轻薄的雪纺布料攥在手心里像是要化开,思绪随着男人警告的语调,一举拖拉回四面围墙环绕的豪华别墅。
四年前,满庭芳。
坐落在沪城的郊区湿地,周遭风景优美,是度假享受生活的好地方。
室外宁静怡人,别墅内装潢豪华,偌大的房子,她是唯一活着能在里面随意走动的人。
听照顾她生活的阿姨说,那几天的饭都是沈洵祗亲自做好放在门口的,每次等托盘上的飞燕草临近干枯,她才会拿进去,然后把饭菜倒进马桶里,留下一株花放进瓷瓶。
遇水的花活了,她的心却在慢慢死去。
有一天,躺在藤椅上,望着镶嵌床外,远方山雀掠过余晖,她终于决定从画室出去,与他见一面。
当时的沈洵祗不是家族里最得宠的儿子,被塞了很多乱七八糟的项目,可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就会来她这里报道,然后坐在楼下大厅的沙发上,双手抱胸,翘着腿,身上的衣冠整整,盯着她紧闭的画室门。
绝食四天,她的眼皮很重,视线也模糊,白色的吊带裙挂在肩上莫名吃力,但拼命扶住把手挺直背,垂眸俯视下面的男人。
巨大的水晶顶灯仿佛破碎了,一下子熄灭消失,他们互相望着。
她在抗议,他在整治。
光着脚踩在冰凉的木板台阶上,每走一步像是对大脑凌迟,撕裂眩晕得疼。
他能久坐于此,一定也是猜到了,今天是她身体状况的极限。
他很睿智,常常预判到她下一步动作,所以她需要想得更深。
走到最后一节台阶,鼻头酸酸的,眼泪冒出眶,脑子里的线紧绷起来,虚弱地倚在楼梯扶手上,直勾勾,泪汪汪地看着他。
沈洵祗胸前的衣襟塌下去了些,叹了口气,皱起眉头,一边脱外套一边走过来,将她包裹住。
儒雅的脸上里透着些许无奈:“我数三个数,你好好和我说话,我们就当前几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时间消逝,当时在客厅回荡的数数声仿佛萦绕在耳,和眼前交叠。
“1。”
“2。”
“姜小姐,对不起对不起。”黎敏惶恐地喊她,眼泪浸湿了口罩,哀求着,“我再也不敢了,我插足别人的婚姻,当小三,是我有罪,是我不道德,你放我一马,求你了......”
这后半句何尝不是扎在姜怡妃的心上。
在一起四年,他背着她与别人订婚两年,结婚一年。
他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要结婚了,只有她被蒙在鼓里,被锁在精雕细琢的牢笼里。
沈洵祗轻啧一声,并不想放过黎敏:“周鼎,左手......”
黎敏大惊失色,周鼎抓着她的左手硬拖到车门边,作势要夹她的手。
“沈洵祗,可以了!”姜怡妃出声阻止,“放她走......”
沈洵祗抬眸与她对视,眸底阴暗褪下去一层。
她汗毛竖起,觉得整个后背都是麻的,
姜怡妃不想大晚上的让事情变得可怖,稳定他情绪地说:“她再惹是生非,我会报警。”
挥了挥手,沈洵祗用看垃圾一般的眼神扫向黎敏:“滚吧。”
她腿软地摔在地上,伸起来的手腕有红红的印子,周鼎虽然没有很快夹她的手,但是握得不轻。他应该也是不想做这种残忍的事,只是听命于沈洵祗罢了。
放走黎敏时,周鼎捡起电击防身器,抬头不经意看了她一眼,然后很快收起视线,一声不吭地钻进驾驶室,给他们留下交谈的空间。
前一秒冷心冷面,后一秒沈洵祗向她靠近。
姜怡妃觉得他全身上下唯一符合玫瑰麝香的部位,只有他下颌底的浅痣,配上金丝框眼睛,稍微给他冷峻的脸带点烟火气,经历岁月的沉淀,他眼睛里的情绪或是意图已经比当年更加琢磨不清。
“疼不疼。”他伸手摸了摸她被挥伤的下巴,近距离看着,好像眸底是心疼的。
可姜怡妃的心,已经不会为他担心自己的举动跳跃了。
她拨开了他的手,手插进外套口袋里,平静地说:“沈洵祗,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讨厌我吗?”
“之前我一直记不起在哪见过她,方才那么一闹,我想起来了。”
眼前闪过一抹许久前霓虹光影,她抿了抿唇。
“在沪城的夜场。”
“你的地盘,你因为我在学校和几个男生吃饭,做社会实践活动,生了场大气。我们当着你一众朋友的面吵了一架,黎敏眼神儿确实也不太好,偏偏这时候来找你搭讪,然后你把气撒在了她身上,她现在把气又撒在我身上,如此因果循环。”
沈洵祗眯了眯眼,像是在随着她的话努力像以前的事。
过了一会儿,他舒展眉头,淡道:“抱歉,我不记得了。”
对他而言,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姜怡妃自嘲地笑了笑:“我也不太记得了......”
然而他当时说的一句话她记得很清楚——“你是我养的东西,做什么事当然要经过我的允许。”
或许那一句无意的气话已经成为了他们之间必然要分手的开端,他对她再好,再喜欢,这些偏执的言行都令人后怕。
姜怡妃无其奈何,靠在车门上,问:“你还没告诉我来燕都做什么,如果是想找我复合就没意思了,沈总是有家室的人......”
沈洵祗推了推眼镜,打断她: “我离婚了。”
“......”两个敏感的字恍然于她距离很远。
“我与何晴的婚约到期,已经离婚了。”沈洵祗狐疑地问,“陈姿燕没有告诉你?”
“这跟燕燕有什么关......”
沈洵祗张开双臂拥住她,语气含着笑:“现在我也自由了,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好不好,宝贝。”
肩窝里的气息相当陌生,肌肉缩紧,像是出现了排斥的反应。
贴着侧腰的包里,手机在震动。
宛如心脏出现电磁感应,姜怡妃沿着侧面照来的一束光望去。
黑色卡宴后座有人端坐着,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轻淡的视线投在她脸上,像戏台中坐在楼上包厢的尊贵看客。
宋聿诚注视着不远处豪车前被抱住的女人,她穿着一件单薄的橄榄绿外套,昂起来的脖颈修长,像一只倔强的天鹅。
其实,他看出了她在排斥那个男人抱她。但更好奇,这一幕被他看见了,她是什么反应,更多的是尴尬,还会是慌乱。
他们隔空对视,直到柔顺的发丝在夜色中飘扬,像是临摹风的波浪。
姜怡妃忽然对他浅浅地笑了笑,瞳孔透着狡黠,缓缓将头靠在那个男人的肩膀上。
宋聿诚抬眼看到后视镜里的自己,发现他们两个的眼神差不多,大晚上互相找乐子,很符合pillow friend的荒诞关系。
他在等她推开男人,她在等他下车,大概最好能挟着醋意过去,这样她就又赢得一位裙下臣。
宋聿诚手上拿着的手机仍然是拨出状态,通话音的节拍与他腿上轻点手指的节奏合拍。
对峙不到半分钟,身边喝醉昏睡许久的陈姿燕忽然醒来,自顾自打开门,冲了出去。
姜怡妃看到妹妹隆重登场的那一秒,赶紧推开沈洵祗。
陈姿燕提着裙跑过来,直往沈洵祗身上跳:“洵祗哥哥!好耶!你来找我姐姐啦~”
她大概以为还是小时候的身体,可以让沈洵祗背她晃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