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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上烟火(二部)(79)

作者:大姑娘浪 阅读记录


玉宝说,刘文鹏,亲眼看小叶跳苏州河,也要跟着跳,被警察拦住,带去派出所,后来被爷娘领回老家了,听刘文鹏妹妹讲,因为受刺激太深,刘文鹏精神出现问题,一直靠药物控制。蓁蓁原还无所谓的态度,渐渐变了,用手扶住窗台,喃喃说,哪能会这样。玉宝说,还有吴坤,严打期间,因流氓罪被逮捕,判刑十年,也是恶有恶报。蓁蓁没响。

玉宝说,小叶为啥要做这个。蓁蓁已恢复镇定,摸出烟和打火机,点燃抽了口,看向窗外说,我没文化、没技能,我也要生活。玉宝说,深圳工厂多了,到处缺人,总能寻到工作。蓁蓁说,工厂太苦,挣钱太少,哪有我在此地块,轻轻松松,就将钞票挣了。玉宝说,话不是这样讲。蓁蓁说,人各有志。玉宝说,这个志,不单是志向,还有志气的意思。蓁蓁嘲笑说,还是没长教训呀,多管闲事,不怕我从窗户跳下去。玉宝喉咙噎住,叹口气说,对不起。不管哪能,晓得小叶还活着,我们侪高兴的。

玉宝转身要走,蓁蓁说,让潘总少来来这地方,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玉宝说,啥意思。蓁蓁说,这种场合的小姐,又媚又嗲,功夫了得,男人嘛,有几个抵抗的牢,没一个好东西。玉宝没响,赵晓苹在唱,那只是昨夜的一场游戏/那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玉宝说,走了。赵晓苹放下话筒,玉宝朝张维民说,逸年住在哪个宾馆。张维民说,上海宾馆 506 房,深圳夜里不安全,我送那去吧。玉宝说,谢谢。苏烨叼着烟说,难得来,再白相一歇。玉宝笑笑,摇头说,再会。

第96章 相近

玉宝从出租车下来,张维民说,去竹园宾馆,司机说,好的。赵晓苹一直没响,高高的路灯,流泻下光影,在车窗短暂交织,亮起来,又暗下去,一盏接一盏,荒芜的心底,抚风沐雨,一阵又一阵。

张维民说,这趟来深圳进货。赵晓苹说,是的。张维民说,没去广州。赵晓苹说,听讲此地块,服装霞气便宜,和玉宝来打打样。司机说,是讲光明镇吧。赵晓苹说,是呀,阿叔也晓得。司机普通话说,怎么不知道,家喻户晓,卖洋垃圾的。整个镇子,上至老,下至小,家家户户都在卖,挣了不少钱。各省份的商客,纷纷跑来进货,几块钱的衣服,回去卖几十块、几百块,有利可图,但这种衣服,脏的要命,光明镇的镇民,从来不穿的。我们也不穿,穿了要生病。

张维民说,晓苹进货了。赵晓苹说,我和玉宝做生意,也是有底线的,昧良心钞票,挣再多,我们也不要。司机说,好样的。

张维民笑笑说,政府也不管。司机说,管的,但这是个毒瘤,想根除,难啊。话音刚落,一个急刹。前面有十几辆摩托车,堵在路口。司机厌恶说,摩托车也一样。

张维民探头张望,缩回来说,离竹园宾馆不远,我们走过去吧。赵晓苹说,也可以。张维民付了车钿,两个人下车,沿街并肩走着,没话讲,路边有人卖沙井生蚝粥,在炉上慢吞吞煨着,煨出香味,张维民说,吃吧。赵晓苹说,不吃。张维民说,哦。

两人又没话讲了。赵晓苹觉得,应该轮到自己找话题,最好不痛不痒这种,开口却说,那太太的事体,我听玉宝讲了,节哀顺变。张维民说,嗯。赵晓苹说,小囡呢。张维民说,爷娘在带,我有空暇,也会去照顾。赵晓苹说,不是长久之计,小囡还是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张维民说,阿婉的死,对我打击不小,这方面,我没心想了。赵晓苹怔怔说,哦,是吧。

张维民说,晓苹过的还幸福。赵晓苹说,啥。张维民说,过的好吧。赵晓苹说,好吧。张维民说,还不打算生小囡。赵晓苹没响。张维民说,那丈夫蛮好,也不催。赵晓苹恍惚说,是呀。张维民说,不想生就不生,看自己意愿,女人生小囡,也是走一趟鬼门关。赵晓苹不搭腔。张维民说,我们俩个,总算有一个,是幸福的。赵晓苹有苦难言,眼泪往喉咙里吞,哽声说,宾馆到了。张维民伸手,欲摸赵晓苹头发,想想还是算了,微笑说,进去吧,再会。

赵晓苹萌生出个念头,想抱住张维民的腰,贴其后背,痛痛快快哭一场,接下来,一定还会有个,不一样的夜晚。张维民走了十几步,突然回头,赵晓苹已没了身影,索性站在路边,借着月光,慢慢抽了一根烟。

玉宝敲门,门内人说,是谁。玉宝说,客房服务。门内人说,不需要。玉宝说,那老婆来了。门打开,潘逸年盯着玉宝,一言不发。玉宝笑说,惊不惊喜。潘逸年说,不惊喜。玉宝说,意不意外。潘逸年说,不意外。玉宝说,一定有人通风报信。低头看到地面有小卡片,从门缝塞进来的,捡起打量说,啥叫飞一般的感觉。潘逸年不答。

玉宝说,我和晓苹,来深圳进货,顺便探望逸年。潘逸年说,为啥不提早告诉我。玉宝说,讲过了,想送惊喜。潘逸年说,为啥去夜倾情。玉宝说,去见世面。潘逸年说,还不坦白。玉宝说,看来不欢迎我,算了,我回竹园宾馆。就要走,被潘逸年抱住,一脚把门关上,玉宝说,放开。潘逸年说,不放。狠狠亲一下脖颈。玉宝说,做啥,有本事,不要碰我呀。潘逸年笑说,奇怪了,我就问两句,玉宝倒生气了。玉宝没响。

潘逸年说,夜倾情这种地方,太混乱了,玉宝又漂亮,没男人陪着,容易生祸。玉宝低声说,晓得混乱,还去。潘逸年说,我也不想去,但交际应酬,身不由己,我一般性坐坐,谈好事体,就撤退。玉宝说,明白了。潘逸年温和说,放心吧,我不是那样的人。玉宝揪着领带说,不是哪样的人。潘逸年说, 瞎胡搞的男人。玉宝笑。

潘逸年说,以后要相信我,对我有啥疑虑,面对面讲,不要偷偷搞小动作。玉宝脸慢慢红了。潘逸年说,玉宝勇闯夜倾情捉奸,我在商圈要出名,成为笑话了。玉宝着慌说,人家会哪能想。潘逸年说,管人家做啥,先想想,哪能安慰我。玉宝真心说,对不起。潘逸年松开玉宝,往床上一躺说,免疫了。玉宝凑过去亲两记。潘逸年说,过时了。

玉宝说,到底想哪样。潘逸年说,给玉宝个表现机会,我想要,飞一般的感觉。玉宝微愣,噗嗤笑了,娇嗔说,不要面孔。潘逸年伸手一拉,玉宝软绵绵倒向胸膛,两人瞬间滚做一团,无限恩爱。

回到上海后,潘逸年把逸文叫进房,嘲讽说,阿弟有本事,把老娘气的心脏病发作。逸文苦笑。潘逸年说,来龙去脉,讲把我听。逸文说,阿嫂肯定讲过了。潘逸年说,我要听侬亲口讲。逸文也不隐瞒,包括姜媛主动要求分手,侪讲一遍。

潘逸年冷笑说,阿弟选女人的眼光,蛮独特嘛。一个寡妇,带个十三岁女儿,阿弟要当现成的爸爸,替人家养女儿,自己勇于绝后,这是一种什么精神,一种脱离了低级趣味、甘愿牺牲自我、舍己为人的大无畏精神。逸文说,我看到朱表弟。潘逸年说,幸亏表弟没来,否则能把侬羞辱的,脱一层皮。逸文不吭气。

潘逸年说,当然,阿弟要是和陆继海一样,我没话好讲。逸文说,不要瞎猜,我身体正常的。潘逸年说,那就是脑子有问题,去宛平南路 600 号,让医生好好检查,该住院住院,该吃药吃药。逸文说,阿哥。

潘逸年说,看在姜媛,已抛弃了阿弟份上,我不想多讲啥,接下来,该相亲相亲,该见面见面,赶紧把婚姻大事定了,老娘身体不好,不好再受刺激,要是再出啥问题,我不轻饶。逸文说,这不是捡到篮头里,就是菜的问题。潘逸年说,不捡到篮头里,哪里晓得是不是菜,我和那阿嫂,就是这样过来的。逸文没响。

逸文还是想再见见姜媛,做最后一次努力。下班后,乘巨龙公交,抵达月村,寻到姜媛住处,门口一把铁将军,逸文插钥匙,打不开,索性走到对过,站在梧桐树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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