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娟这几年一直在进行残障康复，她需要重新适应这个自己失聪了十几年又能听到声音的世界。这种经历和心情，从一开始的欣喜若狂到后来的艰辛面对，都是园长妈妈一点一点陪着的，这位可亲可敬的做了一辈子福利园工作的园长妈妈付出了十二分的耐心和细心。

这一年来，刘娟已经可以和正常少女一样出门社交了。因为她不但能听见，也能说话了。

阿娟确实能说话，但由于嗓音条件，她很自卑。

“林……小……姐，我是……接到电话，有……有一个年轻……男人说……”刘娟第一次，磕磕巴巴的在林夏面前开始说话，她的嗓音不是沙哑，是刺耳，林夏立刻理解了她宁愿打手语也不愿意开口的原因了。

那天刚从康复学校回家，刘娟接到了电话，有个说话声音很好听的男人说：“你亲哥哥刘野出事了。”

然后她给园长妈妈留了纸条说要来找哥哥们。刚搬到这里来，刘野就告诉了她这里的地址，同时还告诉了她明珠姐的电话号码，因为个人原因，她选择直接找上门来。

为了不让园长妈妈担心每天晚上八点钟左右，刘娟都会给园长妈妈打电话。

但从昨天开始，园长妈妈没有接听电话，也没有回复未接来电。

阿策说：“我要去一趟园长妈妈家，园长妈妈是个做任何事情都会交代清楚的人。”

林夏觉得，这就是自己想的那些事情要发生了，不不，是已经发生了。

但这个，到底要不要告诉阿策呢？

秋名山车神带着他们一路赶去了园长妈妈家，果然，园长妈妈不在家里，家里一切都和刘娟离开之前一样，但林夏注意到，墙上有很多新露出来的和其他墙面不一样的地方，这应该是原来贴的照片被取走了。

园长妈妈家里的所有相册也都不见了。

林夏想，不出意料的话，天使福利园里所有有关刘野和阿策的资料也应该都找不到了。

如果是自己动手，刘野刘娟的堂伯父一家也应该离开了。

再严谨一点，当年的社区工作人员所留的资料也应该不翼而飞了才对。

再狂妄一点，就是当年水库双女尸案警方所保留的资料了。

只有这样，刘野才能成为当年被程锦瑟带回国的那个孩子。而阿策就成了刘娟的哥哥刘野，程锦华带着的那个孩子。

这些情况林夏会毫无保留的告诉阿策，因为也没有可能瞒着阿策，阿策一定会一样一样去找的。

林夏犹豫的是：刘野真正的心思要不要告诉阿策知道。

阿策知道了之后，会不会为了安慰刘娟而泄露这个秘密？而刘娟又是不是这一切的知情者呢？

如果刘娟一样是被蒙在鼓里的，她知道了刘野的心思以后会不会露出痕迹让关礼察觉？而关礼为什么会让刘娟出现在这个团队里呢？

如果刘娟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她这个时候出现又是关礼为了什么目的的安排吗？

十八岁的林夏第一次明白举棋不定是什么意思。

但林夏的举棋不定也只维持了十几分钟，她决定暂时先瞒着阿策一部分事实。

但阿策远比她想得更聪明。

回到公安家属楼后，在刘娟上床入睡之后，林夏收到了阿策发给她的私信：“如果没睡的话，去小区散散步行吗？大福哥会守在家里。”

林夏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打开房门出去了。

阿策就等在大门口，看着她出来，好像早就知道她会穿着睡衣一样，他的手臂上挂着一件他自己的白色衬衣。

等这间白衬衣披在自己身上，林夏在惊觉自己穿着睡衣来不及换。现在返回去换衣服又未免容易吵醒刘娟，所以她没有矫情，将阿策的白衬衣穿了起来。

呃，这不是白衬衣，这是白色衬衫式的裙子，甚至比林夏自己的短裙还长一些。

林夏感觉到挫败，她想起明珠说的那句：阿策要是亲你，不得把腰给累断了……

林夏偷偷瞟了一眼阿策，他脸上的表情介于严肃和温柔之间，显然不是要说其他的，而是正事，而且显然他对自己的意淫也没有察觉……

明珠去见李大队长了，钱飞来和小小短暂回家了一会之后，又去蹲守王悠悠的那个同性恋男方父母一家了。

尽管王悠悠不够信任自己，但钱飞来和小小认为，现在去蹲守男方一家才能了解到王悠悠面临的警报能不能、有没有解除，以及需不需要断后。

他们俩在群里发了男方父母一家在小区里报警后警方出警的照片，也录到了一点男方父母一家商量谈话的画面……

总之，一切都在按照金蝉脱壳后的计划走，等到警方能确认孩子的安全无虞，就看男方父母一家能不能找到王悠悠的藏身之处了。

夜色很温柔，小区里很安静，所以林夏跟着阿策慢慢的在小区里面溜达。

“林夏，小野不会背叛你的，他一定是有原因才会这样做的。”阿策说：“你不要伤心。”

林夏笑了：“我没有伤心，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

“我五岁多的时候就认识小野了，”阿策说：“他是个心思单纯的人，要不就是被骗了，要不就是他发现了什么。”

“你说的很对。”林夏笑着点头。

“我觉得，那个通知小娟的电话，是小野故意打的。“阿策说出了一个细节，“小娟说，电话是直接打到园长妈妈的座机上的。”

阿策继续分析：“那时候小野还没有被带出国，但是他那时候就决定好不回来了。”

他们两沿着屋檐底下的花坛边走边说。林夏有一会的犹豫，但是她还是没有说出口，反而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你知道程谨之吗？”林夏问，“谨慎为之那个谨之。”

她万万没想到阿策居然知道。

“知道，”阿策毫不犹豫的说，“我妈说起过很多次这个程谨之叔叔。”阿策回忆说：“妈妈说，小野和谨之叔叔很像。”

“那伯母还说起过这个叔叔什么吗？”林夏继续问。

阿策站住了脚，显然是在认真思考：“嗯，谨之叔叔是个很棒的艺术家，会弹钢琴，会拉大提琴，会跳舞。”

“谨之叔叔最怕喝咖啡汽水啤酒之类的，因为会对他的嗓子造成危害，因为谨之叔叔是首席话剧演员……”

程谨之难道是程锦瑟在新加坡歌剧院时的同事？她在用这个方式让阿策了解自己的父亲吗？

第395章 儿时

“我没有小时候大概是三岁以前的记忆。”阿策说，“妈妈说小孩子都是这样。”

“林夏，我不知道也不记得我的爸爸究竟是谁？”阿策说，“可能关礼说的会是真的。”

“阿策，我的爸爸，谋杀了我的爷爷奶奶。”林夏说，“重要的是你是谁，你会做什么，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阿策停了下来，面对着林夏，郑重的嗯了一声。

阿策这次说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在他五岁多得时候遇到了一岁多的小野，从那以后小野就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

阿策还能记得被妈妈教训着逼着练钢琴的日子，也记得两个妈妈带着两个男孩子去吃肯德基的日子，也还记得小娟出生的样子。

“小时候，小娟的小名叫做小弦子，她哭起来的声音和别人不一样，是嗡嗡嗡的。”阿策说：“妈妈说，小朋友刚刚开始练大提琴发出的就是这样的声音，像锯木头一样。”

刘娟是感音性耳聋加先天性声带闭合不全，这极有可能因为程锦华是艾滋病人的缘故，艾滋病病毒的感染和长期使用抗病毒药物，都会造成胎儿的先天性发育不全。

阿策还记得小娟第一次被检查出先天性耳聋时，两位妈妈伤心的样子，尤其是程锦瑟，她很失望，对程锦华很失望，她有一段时间甚至不想和程锦华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