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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汤止沸(41)
作者:眼镜腿儿 阅读记录
只不过陈曙天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因为无法同时兼顾恋爱和学业而选择分手, 还戏剧性地挨了一巴掌,成为著名八卦主人公。
剩下的人还在河里挣扎。
开学才两个多月,周琎已经听过无数流言, 件件都是大家高一时做不出来的事, 很难说这种放纵叛逆与压力无关。
就连周琎有时写着作业,都会突然觉得害怕, 怕自己辛苦那么久,却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结果。最压抑的时候,她甚至会看着窗户想象跳下去会是什么样子,好在最后总因为怕疼而放弃幻想。
周琎的期中成绩在原地踏步, 第七名不坏, 但对不起她的努力和期盼, 只能说竞争对手比她更用功, 数学竞赛到底还是分薄了她的精力。兼顾向来是一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事。
周琎连体育课上难得的自由活动时间都不要了,一个人跑回班上写作业, 写到头脑发昏就去厕所洗脸,打算清醒一下再接着努力。
但她没想到上课时间教学楼的厕所里还会有第二个人。
女厕里有一个挺高的窗户,装的磨砂玻璃, 此刻被推开很大一条缝通风。
容舒正站在窗下抽烟。
周琎暑假才见过容舒,那时的她还是一头黑长发, 和现在迥然不同。
她把头发剪得很短,只比男人留的寸头长一些,仔细看还有几绺头发染了青灰,配上她的脸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容舒也看见了她。
管教她吗?以什么资格?
抛弃她吗?就这样离开?
虽然一言不发,但是对上了眼神,周琎无法迈出离开的脚步。她在原地站了片刻,便毅然决然地走到容舒跟前。
容舒向后靠墙,一条腿移过她身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周琎有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后脖子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她极度厌恶这种感觉,却又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处感到这种不适。
直到容舒低头凑近她,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她能看见容舒脸上的斑点与皮肤纹理。容舒笑着向她吹了一口烟。
飘渺的烟雾遮去人的神情,她看不清容舒的长相,从未觉得容舒如此陌生。
等到烟雾散尽,容舒还看着她,好奇地等待她的反应时,周琎明明白白地皱眉侧脸,叫容舒知道她厌恶。
容舒愣住了。
像被一把短刀在脑子里胡乱搅了搅,说不上清醒,但至少够疼。她按灭手里的烟,顿了顿,道:“对不起。”
周琎看向她,不再有那种仿佛被当成猎物的不适感,于是还当她是五分钟前的容舒,多管闲事道:“抽烟不好。”
见她又如从前,容舒暗松口气,道:“我知道。”
周琎盯着她,一错不错,道:“牙会黄。”
这竟是个很有力的劝说理由,容舒再开口时竟有些不敢露牙,懊恼道:“我就抽着玩玩。我不抽了。”
周琎这才离开。
容舒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走到隔间里,想了一会儿,把烟头冲进下水道。
——
容舒对陆靖文的自行车并不熟悉,记忆中好像是黑的,但想想又可能是白的,她来回绕了几圈,也没找到哪辆最像,反而召来自行车棚大爷怀疑的眼神:“小妹,车丢了?”
容舒只好走出车棚,在门口守着,也不知道陆靖文到底回家没有。她来这是临时起意,也没联系过他。
正在容舒拿出手机想要打个电话时,她看见远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朝自行车棚走来。
高个子是并不重要的陆靖文,矮个子是周琎。
他们没有看到她。
陆靖文走在前面,两眼看着平视前方,实际不知道神游几万里,亦或就在身后。
周琎走在他后头,眼睛盯着地上的影子,一步步踩在他肩头,脚步轻快雀跃。她还轻轻摆手,用和陆靖文相反的方向,这样,在某一刻,他们的衣袖就会擦肩而过。
容舒从未见过这样的周琎。
哪怕在一次又一次的偶然窥见中,她早有这种不祥预感,但亲眼目睹还是如同重鼓击顶,让人神晕目眩。
周琎抬眼看见她时,脸上还带着些微笑意,却在看到她之后迅速冰冻。哪怕很快甩去碎冰,重新对她露出不含虚假的真心笑容,容舒也知道,这是不一样的。对陆靖文的笑,和对她的笑,是不一样的。
周琎一停下脚步,宛若行尸走肉的陆靖文立马察觉,回头看她。
周琎没有理他,对容舒挥了挥手。
陆靖文这才回身看到容舒。
容舒的眉头挑得老高。
周琎没有给他们俩开口的机会,相当“懂事”地上前取车,用一句“我先走了”当告别,连挽留的机会都不给人。
陆靖文看她骑车走远了,才回头问容舒:“有事?”
容舒道:“嗯,想跟你聊聊。”
他们没有回家,而是到了家附近的儿童公园,在专门用来搭帐篷的草坪上一坐一躺。
这里算是他们小时候的秘密基地。
容舒问:“我们认识多久了?”
陆靖文想了想,道:“十多年吧。”
他们算幼儿园同学,原本不熟,因为住在同一个小区而被父母带着认识,后来小学同班,初中同校,莫名其妙就变成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也算缘分。
容舒问:“你是不是知道我和其他人有点不一样?”
陆靖文“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容舒好奇:“从什么时候开始?”
陆靖文道:“说不清,隐约有点感觉,但也不能确定。因为不重要,所以没深究过。”
陆靖文从前对“喜欢”这种感情并不感冒,容舒喜欢男生也好,喜欢女生也罢,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如果她困惑迷茫,需要支持,他可以作为朋友陪伴,可她并没有表现出这种需求,而是将之当作一个秘密,默默藏在心里。
容舒追问:“总要有个契机吧?”
陆靖文刚想说“没有”,却突然发现,确实是有那么一个瞬间,让他从隐约察觉变成无比笃定。
——容舒拉着周琎跳舞,最后抱住她的那个瞬间。
他看见了她的情不自禁。
陆靖文反问:“这很重要吗?”
容舒道:“当然。当局者迷呀,你也许很早就察觉我喜欢女生,但我一直以为我只是没有遇到喜欢的男生而已。也许我现在还有点不死心,不想承认吧。”
陆靖文终于吐出两个字:“周琎。”
容舒将手背附上眼睛,笑了,不甘道:“果然呀。”
她的心动始于周琎和人对峙开口说出的第一句威胁。疯的不轻,又理智到可怕,让人无可救药地沉迷。
但人在足够成熟与坚强之前,总是天生想从众的,她并不想喜欢女生。至少不想那样清楚明白、无可挽回地喜欢上一个女生。
她想要自我保护的本能开始疯狂呼救,让她下意识和周琎保持距离。但每一次巧遇都是她难以抗拒的自制力崩塌之时,让她被迫流露真心,一步步走向不可挽回的自我发现。
时至今日,她已回不了头,再也无法假装她只是没碰到“喜欢的男生”,因为她这辈子都不会碰到。
陆靖文认真听完这一切,像从前一样,做个安静的倾听者。
直到容舒说:“我喜欢周琎。”
她终于有勇气告诉自己,她喜欢周琎。
陆靖文看向她,像是在问,她为什么要对他说这句话?
容舒自己也不知道。
是希望好朋友支持,还是故意恶心情敌?亦或两者都有。
她才开窍,何必对她这么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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