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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蓝(50)
作者:禾映阶 阅读记录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温菘蓝麻利脱下外套丢在石桌上,转身离开。
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
她走得很干脆,一如当年离开时一样,她没有犹豫,也不会回头。
江既白再也坐不住,他捂住胸口,整个人瘫倒在地。
两军浴血奋战,他溃不成军。
右手用力撑住地面,他艰难坐直身体,张着嘴大口大口喘气。额头开始渗出一层细密汗珠,慢慢往脸上淌。
汗水顺着脸颊流进嘴里,他尝到了比黄连还苦的滋味。
事到如今,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他不懂珍惜,咎由自取。
松山这带地处郊区,又是富人区,出租车很少。温菘蓝在叫车软件上下了单。只可惜迟迟不见司机接单。这么远的单子很多司机都不愿意接。
她等了几分钟,打算取消订单,自己扫辆共享单车骑回去。
四下扫了一圈,见共享单车的影子都没看到。市区成片的小黄车,小蓝车,这里一辆都没有。
情况委实艰难了点。
她都准备叫闺蜜苏意绵开车来接自己了。
摁亮手机屏幕,语音电话还没播出去,身后响起两声清脆的喇叭,惊着耳膜。
她下意识侧头看过去,一辆熟悉的宾利停在脚边。江既白坐在主驾,降下一半车窗,露出清瘦的脸庞,下颌线锋锐无比。
“我送你回去,这里很难打车。”
“你吃得消开车?”盯着男人发白的脸,温菘蓝表情存疑。
“相信我。”江既白言简意赅,催促她上车,“你再拖下去,我可能就开不了。”
温菘蓝绷着脸,冲他发出指令,“你下车,我来开。”
江既白扶住方向盘不动,“你的技术我更不放心。”
温菘蓝:“……”
温菘蓝驾照考下来好几年,却一直没怎么摸过车。说实话,她对自己也没什么信心,不敢保证自己能够顺利开回家。
“算了,我让绵绵过来接我。”
江既白父母冒汗,衣裳透湿,他极力克制住,咬紧牙关,断断续续说:“回……回去等……天黑了……外……外面不安全。”
温菘蓝无奈,只能跟着江既白一起回到别墅。
千金在屋子里四处乱窜,神色十分焦虑。
江既白简单粗暴,一把拎住千金的兔耳朵将它塞进笼子。
温菘蓝:“……”
温菘蓝看得目瞪口呆。
“冰箱里有吃的,你自己解决晚餐。”
江既白扔下话,不再管她,径直上楼,把自己关进房间。
他的情况看上去很糟糕,他一直在忍,忍得很辛苦。额角青筋暴起,面目狰狞。
温菘蓝没法见死不救,再大的恩怨在生命面前都不值一提。
温菘蓝从手机通讯录里翻出韩程的电话拨出去。
对方很快接通,“温小姐?”
“你老板看起来不太好,你赶紧回来看看。”
韩程一听,眼皮子狠狠抖了抖,赶紧说:“麻烦温小姐照顾老板,我马上带医生赶过去。”
温菘蓝:“我照顾不了他,他把自己关房间里了。”
韩程:“客厅茶几抽屉里有备用钥匙,温小姐你开门进去看看,千万别让老板出事。”
韩程见识过江既白发病的样子,没人比他更清楚这病的痛苦程度,老板很有可能会没命的。
温菘蓝没挂电话,她握着手机走到茶几旁,拉开抽屉,果然看见一串钥匙。
“我看到钥匙了。”她拎起钥匙看了看,“这么一大串,是哪个啊?”
韩程冷静表述:“钥匙上贴了房间号,老板的主卧是201。”
温菘蓝按照韩程的指示找到了贴有201数字的钥匙。
她不敢耽搁,拿上钥匙上楼。
走廊很长很长,铺着柔软的蓝色地毯,顶灯明明暗暗,光束昏黄古旧。
两侧墙壁上挂满张牙舞爪的意境画。温菘蓝看不懂,只觉得诡异。
走廊走到底,灯突然就变亮了。万千晕暖光线照亮周围环境,墙壁上的画作大变样,变成了可爱的儿童涂鸦。
小鸡、小鸭、小猫、小狗、小兔子、大熊猫……歪歪扭扭的线条,随意凌乱的构图,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每一幅画都充满了童真。
不用问,这当然是月月的大作。
江既白将女儿的画都细心裱装,挂了起来。
他确实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父亲。这一点,无可指摘。
温菘蓝来不及欣赏这些花,目光快速略过,匆匆两眼,本该抽离,却不知为何又定住了。
她看见了一幅特别的油画。
蓝天白云,树木草地,两大一小三个人物跃然纸上——
爸爸妈妈牵着可爱的女儿。
水粉颜色很亮,饱和度太高,画面清晰耀眼。
温菘蓝神色怔然,胸口刺痛,好似有根针扎进了皮肉里。
她这个不称职的母亲今天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单身。
一夜之间,前夫有了,女儿也有了。
人生处处是惊喜。
温菘蓝头一次真切感受到了命运的荒诞无稽,毫无逻辑可言。
这幅画正对着一扇白色房门,门上贴着许多卡通人物贴纸,占据大片空白区域。
这间应该就是月月的儿童房。
儿童房紧挨着的是江既白住的主卧。
温菘蓝捏住钥匙,快速插.进锁眼,右手轻旋两下,干脆利落地打开了房门。
“出去!”
屋子里瞬间爆发出一声怒吼,温菘蓝差点没握牢自己的手机。
第38章 绀蝶(38)
◎“别怕,没事了。”◎
绀蝶(38)
“出去!”
出其不意的, 屋子里瞬间爆发出一声怒吼。
温菘蓝心尖狠狠颤动,她被这声怒吼给吓到了,差点没握住手里的手机。
她脚步一顿, 再也不敢靠前。
室内没开灯,暗影重重,儿童床边蜷缩着一团黑影,看不真实。
今晚在这栋别墅里只有她和江既白两个人。这团黑影是谁不言而喻。
她很快反应过来江既白是犯病了。
她曾亲眼在6号VIP影厅撞见过他犯病。当时他痛苦的样子,她至今记忆犹新。
“啪”的一下,温菘蓝打开了儿童房的灯。
顶灯透亮, 照亮室内的角角落落, 一切曝光于灯下, 无处遁形。
男人背对着她瘫在地上, 双手抱头, 脑门磕在地上,缩成一团, 就像是婴儿在母亲子宫里的姿势,扭曲而僵硬。
他看上去非常痛苦,喘息声越发粗.重,嘴里不断发出哼哼声,像是小动物的呜鸣。
温菘蓝心下一惊,慌忙走上前去扶他,“你怎么样?还能起来吗?我扶你起来!”
手指还未碰到他衣服, 直接被暴虐叫停:“滚出去!”
江既白的眼底一片猩红,额头汗珠密布, 表情因痛苦而变得格外狰狞扭曲, 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太阳穴抽疼, 牵动周边的神经, 头部的血管脉搏一跳一跳的。整个脑袋都疼,有时左边,有时右边,头皮紧紧揪在一起,喘气都疼。
脑袋好似要炸开,有无数个声音在疯狂叫嚣,他根本无法分辨出具体是谁的。
太痛了!他举着脑袋不断去撞儿童床的床架,金属承受到重力,吱呀吱呀响个不停。
哪里经得住他这样撞,他白皙的额头立马鼓起红包,磕破了皮,渗出红血丝。
上一次在影厅,温菘蓝被他暴力驱赶,加之心里又害怕,她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这一次,她居然不怕了。大概真正知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两人曾经是夫妻,也曾亲密无间。
她现在对江既白的感情很复杂,无爱亦无恨,不是朋友,趋近于陌生人。
可即使是陌生人,她也没法眼睁睁看着他犯病,自己却见死不救。她实在良心难安。
温菘蓝伸出右手手掌覆在床架上,阻止江既白去撞。
他机械重复之前的动作,一头撞进了一片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