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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蓝(5)
作者:禾映阶 阅读记录
它趴在主人怀里,一对长耳自然垂下,鼻子一抖一抖的。
江既白的大手一下一下顺着兔子柔软的皮毛,它也不反抗,舒服得享受着主人的爱抚。
韩程一手拿文件,腾出另外一只手跟兔子打招呼:“千金,早上好呀!”
这只兔子是江既白的宝贝,比韩程这个助理地位还高。
千金同学懒洋洋地看着韩程,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高傲极了。
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宠物。江既白养的兔子都比一般兔子傲娇。
韩程将那份文件放在茶几上,温声开口:“老板,《黎明之吻》的剧本我给您拿过来了。剧组临时更换制片人,开机时间推到12月中旬了。”
江既白撸着兔脑袋,声色沉沉,“也好,这段时间我正好可以在家多陪陪月月。”
韩程观察了下江既白的脸色,继续说:“陆洲刚刚发了微信过来,他说今早温小姐问起您了。”
男人撸兔的手不由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韩程。
他生了一双丹凤眼,眼尾狭长,褐色瞳眸,严肃看人时,目光如手术刀一样锋利,能够将人整个剖开。
韩助理小心脏一抖,心里不免哀嚎:又来了!又来了!
凡事只要牵扯上温小姐,他家老板的情绪就不正常。
良久的阙静过后,江既白方克制地说:“就按我吩咐的做,让他不用管。”
韩程:“明白。”
两人说话间,二楼走下来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粉色小猪佩奇的睡衣,发丝凌乱,小手揉着眼睛,奶声奶气地喊:“爸爸。”
江既白闻声回头,见小朋友光着脚丫子,匆忙把兔子塞到韩程手里。走过去,一把抱起女儿,拧眉道:“月月,怎么不穿鞋子就跑下来楼了?地板那么凉!”
江品月小朋友搂住父亲的脖子,打了个哈欠,“对不起爸爸,我忘记了。”
江既白表情柔和,语气无比温柔,“下次要记牢了。天气转凉了,光脚会感冒的。”
“我记住了,爸爸。”
小朋友见韩程还杵在一旁,挥了挥胖乎乎的小爪子,“早上好,小韩叔叔。”
韩程微微一笑,“早上好,月月。”
“小韩叔叔,今天你送我去学画画吗?”
小朋友喜欢画画,江既白就给女儿报了班。一周两节课,周六一节,周日一节。不指望女儿学得有多好,纯粹是让小朋友打发时间的。
韩程还未出声,江既白就抢了先,“今天爸爸送你去上课。”
小朋友眼睛一亮,惊喜万分,“真的吗?”
江既白:“爸爸今天不忙,陪你去上课。”
“太好了!”小朋友手舞足蹈,眯着眼睛笑个不停。
小朋友非常容易满足。江既白只是陪她去上画画课,她就这么高兴了。
看着女儿逐渐长开的五官,越来越像她的母亲。他不免心里泛酸。
月月非常懂事。四岁,别的小朋友还在撒娇卖萌,要糖吃,她却早早就学会了独立。从来不跟江既白提要求。
离开了母亲的孩子总是被迫过早成长。
三两场小雨后,宛丘入冬了。
早晨七点,温菘蓝被闹钟唤醒。
她推开窗户,一阵冷风灌入,迎头直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天空细细长长,宛如一条丝带,泛着乌青色。
今天很有可能会下雨。
等会儿上班,一定要记得带把伞。
匆忙洗漱一番,温菘蓝化了个淡妆。披肩发被束起,盘了个简单的发髻,极尽素雅。影城对仪容仪表有要求,工作人员的妆容必须大方得体。
镜子里的女人有一双浓黑的大眼睛,好似点墨一般幽静。两道很提气质的远山眉,鼻尖一粒褐色小痣,骨相和皮相都生得极美,她身上有股天然的冷冽锐气。
背上包出门。
在小区门口的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她蹬小黄车上班。
她家离影城不远,只隔了一条街。平时通勤靠共享单车就够了。
在国贸大厦C口停好小黄车。她从车把手上取了奶茶,往后门进了影城。
去办公室之前,她照例去了趟保安室。
小王抱着一只大肉包子啃得起劲儿,一见温菘蓝就憨憨地打招呼:“温经理,早上好!”
温菘蓝和煦一笑,“早上好!”
见她的视线转向了一旁的电脑屏幕,小王咽下一口包子,赶紧说:“温经理,我看得可仔细了,一天到晚都盯着。我换班的时候就找小郑盯着,绝对漏不了。6号厅的客人是真没出现过。”
连续两周,那位奇怪的客人一次都没有来过嘉禾影城。
温菘蓝把手里的两杯奶茶递给小王,“最近辛苦你和小郑了,请你们喝奶茶!”
小王挠挠头,咧着嘴角直笑,“温经理你也太客气了。”
温菘蓝吩咐:“之后就不用盯着了。”
小王一愣,“不盯啦?”
温菘蓝:“不盯了。”
人的好奇心总归是有时间限度的。两周过去,她对那位客人的好奇早就被磨灭得不剩多少了。管他是谁,声音熟悉又如何。反正跟她又没有关系。只要不是不法分子,不会威胁到影城,他是谁一点都不重要。
离开保安室,温菘蓝径直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换上制服后,她泡了杯代餐奶昔。
喝完,打卡上班。
她今天同样很忙。影城每天都在上映新电影。一些大制作需要重点宣传。
下午消防还来了一趟,例行检查影城的消防设施。温菘蓝又得全程陪同。
把消防的人送走后,她接到闺蜜苏意绵的电话。苏小姐刚从青陵出差回来,问她晚上要不要聚聚。
温菘蓝靠着办公椅,特哀怨地叹了口气,“去不了,晚上要加班。”
苏意绵:“找你十次,你有九次在加班。得,算我白问!”
温菘蓝:“这两天新片上映,是比较忙。等周六吧,周六我休息,咱们去吃火锅。”
苏意绵:“行吧,记住你说的,可别放我鸽子,不然你就死定了!”
温菘蓝:“我哪儿敢放苏大小姐鸽子,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苏意绵:“知道就好。”
温菘蓝没有料错。天阴了一整日,傍晚终于下起了小雨。
冷风拍打窗户,筛进无数绵密的雨丝。办公室的气温都低了好几度。
温菘蓝点了份烤肉饭。
下单时特意备注了别放辣椒。可打开外卖盒时,还是看到了几片通红的菜椒。
好在菜椒不辣。她拿筷子把菜椒挑出来,饭还能吃。如果换成小米椒,她非得投诉店家不可。
一份烤肉饭,细嚼慢咽,吃了二十多分钟。
吃完没过多久,温菘蓝的血糖就上来了,连接打了好几个哈欠。
眼下没什么事儿,她拉上百叶窗,躺到沙发上,盖上毛毯,先补会儿觉。
她合上眼皮,周围的一切都静了下来。
温菘蓝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大型机器的轰鸣声,隆隆作响。她一个人走在一条宽阔的大马路上,大雾弥漫,周遭空无一人。
这条路很长很长,漫无尽头。她走了很久很久,双脚酸疼,精疲力竭。
穿过重重迷雾,灰黑的天空下,一座废弃的纱厂慢慢呈现出了它本来的面貌。
一大堆生锈的机器错综重叠在一起,横亘在眼前。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这堆机器前,他身穿墨绿色的风衣,身形清瘦挺拔,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的脸隐在一团大雾里,模糊不清。
温菘蓝努力睁大眼睛,想要去看清这张脸。可惜都是徒劳。
她听到男人遥远的声音,仿佛来自雪域之巅,跋山涉水,翻山越岭,不期而至。
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别怕,蓝蓝!”
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她感到胸口发闷,呼吸困难。仿佛鲸鱼搁浅在岸,被泥沙土石糊了一声,又累又重,垂死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