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潦草秘密(63)
作者:言言夫卡 阅读记录
因为他们双双感冒了。
一个比一个严重的那种。
舒桥虽然瘦, 但其实体质还算不错,否则也不可能彼时这么快就适应商时舟副驾驶领航员的位置, 毕竟拉力赛再怎么也可以算作是极限运动的一种。
就和上次一样, 她虽然着凉有些风寒, 却并不妨碍她的日常行动。
但显然商时舟不这么觉得。
等到舒桥反应过来, 他们已经从之前的斯巴鲁Impreza换成了加长林肯, 后排放了一张柔软漂亮的床的那种。
商时舟刚刚挂了一通电话。电话里讲的是法语,舒桥听得半懂不懂,她一直觉得法语连贯讲的时候十足吵闹, 唯有短语才能觉出一星半点的浪漫,但落在商时舟的音色里,就算是长句, 也竟然带了喑哑的缱绻。
舒桥忍不住掀起眼皮, 正对上他的视线。
“Giverny的庄园虽然漂亮,但不适合养病。”商时舟向前倾身,连音色都压低温柔:“所幸巴黎近郊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舒桥斜靠在床上,被裹成了一个包子, 背后是软软的靠垫, 怀里还有她喜欢的玉桂狗抱枕, 她被暖风吹得晕晕乎乎, 完全不想去思考商时舟说得地方是哪里, 只点了点头, “哦”了一声。
直到商时舟接了一通电话,鼻音浓厚, 被电话那边的人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
“你感冒了?”
商时舟冷漠道:“没有。”
电话那边的人声音顿时高出了几个分贝:“你在哪里!撑住!商!等我来救你——”
两人距离太近,听筒里的声音毫无间隙地传入了舒桥耳中,她于是听出了电话那边的人是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贾斯汀。
她还在想这个人和初见面的印象差不离,依然是一贯的浮夸时,侧头看了一眼重新闭上了眼准备挂断电话的商时舟。
他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两样,甚至如果不开口的时候,舒桥都有点看不出他感冒,只以为他在闭目假寐。
——就像是那些久居高位的总裁们常做的那样,像是需要短暂的梳理脑中的信息们,再做出最后的决断。
但这一次,她敏锐地发现了他的耳根几乎是烧红。
舒桥盯了会儿,抬手在上面碰了一下。
商时舟猛地睁眼看过来。
舒桥与他对视片刻,终于透过他伪装冷静的本质看到了他眼瞳中些许的迷离,慢慢开口:“……你发烧了?”
商时舟还是那两个字:“没有。”
这次舒桥没信。
她从床上爬起来,折身去找行李,然后里面掏出了一个电子体温计。
商时舟扫了一眼,下意识开口:“你怎么还随身携带体温计。”
舒桥的动作顿了顿,她拎着体温计在商时舟面前晃了晃:“眼熟吗?”
商时舟本能觉得哪里不对,但没反应过来。
边听舒桥慢条斯理中带了点儿咬牙切齿道:“足足47欧的电子体温计,我不得到哪儿都随身带着?”
商时舟:“……”
他足足迟钝了三秒,才想起来这个数字背后关联的记忆。
商时舟沉思片刻,完全抓不住重点:“是当初没有附购物小票?”
舒桥:“……”
重点是购物小票吗!
重点是明明有其他便宜好用的牌子,他偏偏要选贵的!
商时舟看着舒桥的神色,比较确定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虽然自己此刻的脑子并不太支持他想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但不妨碍他慢慢眨眼,紧急开口:“我觉得我应该是发烧了。”
又补充一句:“但我药物过敏种类比较多,所以不能吃退烧药。”
言下之意是,既然如此,其实测不测体温都无所谓。
反正不能吃药,都得靠自己。
舒桥果然已经在这句话后,短暂忘记了47欧的问题,她抬手在商时舟额头扫了一下,然后得到了38.9°的结果,整个体温计的面板都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红。
她盯着这个数字看了片刻,缓缓拧眉,又扫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只有37.5°。
四目相对,舒桥有点恶狠狠地剐了明显在逞能的商时舟一眼,然后掏出了一盒降温贴,不由分说地在商时舟额头贴了一片:“不能吃药就物理降温。”
冰凉的触感从额头传来,原本已经有些浑浑噩噩的脑子变得清明了一些,头也没有那么沉了。
下一刻,商时舟已经被舒桥不由分说地按倒在了身后的床上,怀里还被塞了玉桂狗抱枕。
“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躺在这里。”舒桥双手托腮,撑在床上,吸了吸鼻子,鼻音有点重:“你觉得呢。”
加长林肯悄无声息地平稳前行,若非偶尔的转弯带来的偏离感,几乎要忘记自己其实身处车中。
这个刹那,商时舟看着舒桥近在咫尺的脸,突然希望车子能颠簸一下,亦或者急刹车。
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过,他弯了弯唇,抬手将舒桥也拉到了床上,背靠他躺好,圈过她的腰,然后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她的脖颈。
很烫。
又很痒。
舒桥本来觉得自己又冷又热,等到商时舟这样贴上来,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几乎算得上是冰冷。
她有点不安分地扭动了一下,却被商时舟一把按住:“别乱动。”
车路过一处减速带,颠簸一瞬,舒桥被轻微晃动,与商时舟之间此前还留着的一点缝隙都被填满,她浑身僵硬,连呼吸都放轻了。
直到均匀的呼吸从耳后传来。
舒桥愣了愣,极轻缓地起身,撑着身体向后看去。
商时舟睡着了。
他的皮肤本就是偏向高加索人种的苍白,高温让他的脸颊多了点红晕,唇色却白,头发也因为这个姿势而凌乱了许多,让他看起来有种奇异而吸引人的病态美。
舒桥忍不住多看了一会。
直到她的视线里多了一点动态的白。
她有些恍然地抬头看向车窗外,却见驶离了巴黎的窗外是一片秋末衰败的麦田,有乌鸦振翅盘旋,而天穹之上,不知何时飘落了细碎的雪花。
像是梵高的那副《麦田上的乌鸦》。
舒桥曾经去阿姆斯特丹的梵高博物馆看过真迹,彼时她长久地在那幅梵高生前最后的画前驻足,然后闭眼掩去其中的泪光。
而此刻,她见到了仿若再现的一幕,依然长久凝视,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冬天来了。
这是漫长深秋后,初冬的第一场雪。
她已经度过了足足四年独自一人穿行的初雪,而今年,有人重新握住了她的手。
是的,商时舟纵使睡着了,一只手依然紧紧攥着她,仿佛生怕她偷偷离开。
舒桥抬手,帮他舒展开眉间的一点褶皱。
车外风雪连天,逐渐模糊了视线,却不会影响到车内半分,这样的温暖舒适像是能隔绝所有的一切,也让人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下来。
等到车子平稳地驶入一处幽静的庄园时,车里的两个人都已经睡着了。
司机小心翼翼地停靠,哪里敢叨扰半分。
沉黑的车不多时就落了一层薄雪,商时舟有些昏沉地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半跪在地上,整个上半身都趴在床边的舒桥。
窗外已经稠蓝,飞雪让夜色变得模糊。她的手还在他的掌心,明显是为了不抽出手,所以才会以一个这样并不舒服的姿态沉沉睡去。
商时舟抬手,额头上的退烧贴已经失去了效用,他却竟然有点舍不得摘掉。
沉默片刻,他就这样顶着退烧贴,俯身将舒桥抱了起来,然后用毛毯将她裹了裹,开车门走入了雪夜之中。
在门边逡巡许久的管家眼神微顿,哪里见过小商总头顶退烧贴的样子,再见到他怀里的人,管家心中一凛,飞快开门,恭谨躬身。房间早已收拾好,连床榻都是温热的,家庭医生也已经带着药箱和助手等候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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