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他以身殉职(45)
作者:十里清欢 阅读记录
可他没有,他只是非常平静的认下了自己的罪,然后慨然赴死。
这般的违和,这般的不对劲。
就好像……
沈听肆早就不想活了一样。
无尽的茫然弥漫在解汿的心底,让他越发的看不清前路了。
“陛下,您先起来吧。”
解汿虽然还没有登基,但官员们已然认了他这个未来的新帝。
毕鹤轩一开始也震惊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沈听肆会有这般的反应,但此时仔细一想,或许是因为他不想承受凌迟的痛苦吧。
毕竟一箭毙命,可比千刀万剐死的舒服多了,就算是痛也只会痛那么一下子。
毕鹤轩走过来试图将解汿搀扶起,一国之君,不该有这样不体面的行为。
可在解汿抬头的那一瞬间,毕鹤轩却被他眼眸里那般深刻的痛意给惊住了,让他不由得手指哆嗦了一下,松开了搀扶着解汿的胳膊。
解汿带着些许的迷茫问毕鹤轩,“他为何执意寻死?”
毕鹤轩叹息了一声,将自己的猜测告知了解汿,“他应当是想死的体面一点。”
话音落下的瞬间,解汿心中的那一团迷雾好似终于散去了,他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当中充斥着无尽的痛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随即,他眼神一变,锐利的双眸含着恨意盯着沈听肆的尸体,“你想要死的体面,你以为我会如你的意吗?!”
解汿一点一点的转身,头一次对外承认自己新帝的身份,对着自己的下属开口,“来人,把这个乱成贼子的尸体给朕吊起来,朕要鞭尸!”
他的嗓音不大,但却也绝对不小。
亲自看着阿古戌射出了那一箭,按照沈听肆的要求,可以让解汿将匈奴彻彻底底歼灭的念双,听到这话的时候,眼眸瞬间变得通红。
他原本只是想看着阿古戌等人死在这里,亲眼看看主子拼上性命才筹谋来的太平天地。
可此时的他,却真正的生气了。
指尖一寸寸收紧,念双一点一点的握住了剑柄,完全不顾自己受伤,径直冲进了镇北军的圈子里,一路不管不顾的向着解汿杀去。
“解汿!你今日胆敢侮辱主子的尸身,你今后一定会后悔万分!”
“呵!”解汿转过身来,目光隔着人群遥遥的和念双对视,他嘴角勾起一抹满含着恶意的笑,“后悔?!”
解汿只觉得可笑,挥手让身边护着他的人下去,“放他过来,朕倒是要好好瞧上一瞧,他要怎么让朕后悔!”
——
同一时间,丞相府的地牢里,关寄舟拿着一双吃饭的筷子正在不停的往下刨土,他双手双脚并用,十根手指全部都磨得血肉模糊。
但他却好似完全察觉不到痛,只是一直不停的在刨着土。
“快一点,再快一点……”
晚了就真的赶不上了。
终于,那根漆黑色的栏杆下面被他挖出了一个洞来,洞口不大,形状像是一个急速下落的水滴。
关寄舟扔了手中的筷子,试探着将脑袋伸过去。
万幸!可以通过!
他就那样平躺在地上,像个蛆虫一样一点一点的向外蠕动。
或许是因为洞口太小了,关寄舟才钻到一半,就又有些钻不过去。
他强忍着手上的疼痛,将自己繁琐的衣服,腰间的配饰通通都取了下来,然后用力的,往外挤。
从丞相府出来,关寄舟看到满是寂寥的巷子里多了许多身着铠甲的士兵,只不过此时的他并没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去探寻这些士兵出现在这里的缘由,他只迈着双腿,没命的往前跑。
快一点。
再快一点……
——
悠远的车铃顺着缥缈的风声传来,一架带着风霜和尘土的马车缓缓驶入了京都城。
马车内,安平公主满脸笑意,带着对未来的无尽期许,“终于回家了。”
这出去虽只不过近半年的时间,她却总感觉仿佛过了有一辈子那么长,近乡情更切,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那个人了。
解初瑶坐在她旁边,已然褪去了侍女的服饰,换上了她寻常的打扮。
她心中也充满了期待,“不知道二哥见到我好端端的出现在他面前,会不会大吃一惊。”
“那是自然的,”安平公主拉着她的手,细细的掰扯着,“不仅是你,还有外祖母和表嫂,现在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你们一家也终于可以团聚了。”
“你说起这个我就来气,”解初瑶嘟嘟囔囔的,撅着嘴巴,“二哥也真是的,他在斩了匈奴王的首级以后,就迫不及待的冲了回来,那般的火急火燎,都不知道等等我们,他只要稍微等上我们一日,都可以在居庸关提前见面了。”
“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前知道我和祖母还有大嫂都没有死。”
说到这里,解初瑶却突然沉默了一瞬,心中泛起了细细麻麻的疼。
她和祖母这从始至终都知道事实的真相的,可二哥全然被蒙在鼓里。
二哥素来就是一个爱哭的性子,小时候还经常被她欺负的去找大哥告状,也不知道二哥这半年来过的怎么样,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躲在被窝里悄摸摸的抹眼泪。
他应该也很难过吧。
在得知家人死尽,这世间唯余他一人的时候,二哥该有多难过啊。
“这也不能怪二表哥。”安平公主沉沉叹了一声。
大败匈奴的消息刚刚一传到京都,她的父皇就接连发了十二道金牌召小将“仇复”回京。
那样的紧急,那样的迫切,丝毫不给人半点喘息的机会。
她的父皇,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没关系啦,”即便心里略微有些难受,但安平公主还是抬手拍了拍解初瑶肩膀以示安慰,“马上就能见面了,到时,你想怎么笑话二表哥都随你的意。”
她现在更想见的,是那个从始至终都隽秀清雅的人。
他受了太多太多的委屈和不公,她要替他把属于他的名声拿回来。
全大雍最为明媚的状元郎,不应该落得这个下场。
“嗯!”解初瑶攥了攥拳头,抿着唇瓣,等见到二哥,她就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告诉二哥他们一家人都好好的,从此以后都可以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这样二哥就不会难过了。
——
“陛下,当心呐!”毕鹤轩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他们刚刚驾崩了一个皇帝,可不能再死一个了,而且解汿若是死了,他们上哪再找一个皇帝去啊?
但解汿武艺高强,他自认为念双不是他的对手,就站在那里,信誓旦旦的开口,“不必。”
他倒要好好的瞧瞧,念双嘴里所说的家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况。
念双扔了手里的剑,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解汿的面前。
镇北军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念双就算是武功再高,也没有办法轻而易举的冲出他们的包围。
即便解汿让那些人主动放了手,可念双还是浑身都是伤痕。
他每走一步,又有许多殷红的血渍滴落在地面上。
“嘀嗒——”
“嘀嗒——”
在汉白玉铺就的雪白地面上,绽放出一朵又一朵艳丽的花。
浑身浴血,可念双却无甚痛苦的表情,他只是睁着一双一如沈听肆那般淡漠的眸子,淡淡的看向解汿的眼底。
随后扯动唇角的肌肉,一字一句的开口,“你难道就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吗?”
主子不让他说出事情的真相,只让他带着其余的匈奴人射出那一箭后,远远的离开了去,和念羽一起,继续过那闲云野鹤般的日子。
这京都的十年,就当成是一场梦,让它随风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