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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可以蹭下伞吗(67)
作者:秋枝柿 阅读记录
“切,”宋长锦不以为意,自己也没少碰她玩具,但见许思祈这么宝贝,他像是察觉到什么般话锋一转:“有什么了不起,难不成...这你男朋友送的?”
男朋友送的。
许思祈沉默半晌,随即模棱两可道:“夹娃娃夹到的。”
“哄谁呢?”
“骗你是小狗。”
确实是夹娃娃夹到的,她又没撒谎,只是模糊了下主语。
宋长锦讨了个没趣,继续塞好耳机,戴上自己的酷哥面具。
男朋友。
许思祈垂着眼想,某一刻,她是不是真的“心理僭越”,把程师兄当成了自己的男朋友。
以为他抬手,就是想抱自己。
以为俩人分别,就应该难过舍不得。
可事实是,他那么周到细致,神情平静,像长辈般宽厚,像友人般温和。
一切都很好。
只是唯独...没有冲动。
冲动地像那一对情侣,情感外溢到难以自抑、铺天盖地。
许思祈看着窗外。浔南的天,日丽风清,比北方丰富许多的植被,绿油油地浸润眼睛。
但宴城的黄沙似乎还是吹进了她的眼睛,让她干涩地泛起一层水光。
可是这样就很好。温和、礼貌、不逾矩。
本应该是这样的。
那她究竟在难过什么呢?许思祈问自己。
-
柠檬鱼算是浔南有名的特色菜,多个柠檬与鱼一同养在鱼缸里,这样出锅的鱼肉质鲜嫩,味道清香,解腻又可口。
四个人分别落座,许思祈被塞了菜单,她熟练地点了一只2、3斤重的鲈鱼,一些蔬菜,外加一份红糖糍粑和小酥肉。
服务员记录完其他人的点菜,正要转身,许思祈拉住他,特意最后道:“一定不要加香菜,谢谢你。”
闻言,在喝茶水的姨妈动作停滞,随即嘴角轻颤,一股酸涩涌到鼻尖。
许思祈算是她看着甚至帮忙带着长大的孩子,什么时候从喜形于色,变成这么细腻敏感的模样了。
平时家里男人多,神经粗线条,大多不会看见细节——比如,她不吃香菜。
但他们会吃,甚至喜欢吃,包括思祈,所以她做饭也会格外放一些,只是自己夹菜时单独避开。
她放下杯子,默默看着许思祈甜美青春的容颜,正与宋长锦有一句没一句地斗嘴,心里百感交集,哀叹了句:
唉,姐姐。
小吃上的最快,许思祈夹了块酥肉,沾了沾辣椒面,还没来得及咬,外套兜突然一震。
许思祈拿出手机,发现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浔南当地的,也没有被他人标记为骚扰电话。
“...你干嘛?”宋长锦坐她旁边,瞥了眼发愣的许思祈,“不接就挂了啊,吵不吵。”
但许思祈却没动,她把手机调了静音,任由呼叫的状态持续很久,直至消失,弹出锁屏页面。
宋长锦狐疑地扫了她几眼,许思祈半埋头,似乎不太在意地咬着酥肉。
喉咙干堵,咽下的东西尖锐仿佛在剐蹭食道,许思祈攥了把发白发汗的手心,深吸了口气。
下一刻,她已经变成了先前模样,斥责宋长锦怎么抢她的糍粑,还跟姨妈姨夫笑聊着学校里的黑天鹅,夏天里孵了崽崽,跟在鹅妈妈后面排队游泳可好玩了。还有啊,北方的麻辣拌原来是麻酱拌,跟黄泥里腌菜一样,让人奔溃。
一顿聚餐在许思祈绘声绘色的描述下、宋长锦半鄙夷半冷漠的围观中以及两位长辈忍俊不禁的愉悦里完美结束了。
饭毕,姨妈拉着许思祈陪她看房间:“我昨天换过床单被罩了,都是新的。这边儿呢姨夫找人做了个大点儿的书桌,你以后就更方便学习了。”
许思祈故意大吃一惊:“都放假了我还要学习吗?生产队的驴寒假也要休息吧!”
姨妈笑地拍她的肩,“行了,不跟你说了,你今天赶路累,早点儿休息。”
“那姨妈你也早点休息~”
门锁轻“哒”一声,脚步声渐远,房间静的像投入了一片幽潭,里面站着的人也仿佛覆上一层深水的阴影。
许思祈环顾四周,精致漂亮的墙纸,提花粉色蕾丝曳地床裙,糯白的羊绒地毯,榻榻米上一排的可爱玩偶......
她轻轻牵起一个笑。
很熟悉的少女风格,是她以前最喜欢的那种房间。
华丽、粉嫩、又繁杂。
许思祈将史迪仔安好地放在床上,枕着一只枕头,刚揉了揉他的脑袋,说着:“这么远,你也辛苦啦。”
被搁在床头的手机突然亮起。
4个红色未接电话下,有一条有待查收的新短信。
还是那个号码。
【思祈,奶奶最近生病了在住院,老是念叨你,这么久了没见你,不知道你是否已经放假,有空能来一趟吗?】
·
许思祈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视角很奇怪,一会儿悬浮向下,一会儿窥伺在侧,还有的仿佛身临其境。
唯一的相同,都是一些零碎的、不连贯的片段。
眼前是个雷电交织的暴雨天,乌云翻滚,大地轰隆,被疾风折断的树枝摔在地面上,又被猛地卷起,凌乱地砸向更远处。
闪电破空,亮如白昼。
整个天地似乎在潦倒地旋转。
就在这时,一辆被暴雨冲刷的小轿车被迫停在路边,有个女孩儿挣扎着开了车门,一落地就浑身湿透,但她一点儿也没管,只疯狂地往来时路奔跑。
后面的男人大喊着想要拦住她,却见她头发倒竖,他害怕地直惊呼。下一刻,女孩儿像被大货车迎面撞击般,被一种庞大的力道狠掼在地。
成百上千只蜜蜂同时蛰着皮肤,剧烈的疼痛涌来,锐利的让人想尖叫。
但她张口,只发出了一点微弱的声息,她说:
“妈妈,痛...”
视线转换。
许思祈又来到了个狭长的窄道里,地砖很白很亮,能倒映出一辆飞速而过的转运床,众人脚步混乱,方向却又高度合一。
厚重的关门声起,各种滴滴滴的机械音萦绕耳蜗,在沉默里无趣到扰人神经。
门外似乎还有人在争执,有女人的哭诉,有男人的辩解,情绪让他们的声音变得刺耳又陌生。
真吵啊。
还好头顶有一盏灯,亮的仿佛让人碰到了太阳,温暖炽热地让人想眯眼。
困意渐起,她似乎就要进入一个好梦。
但这显然不是个好梦。
有一张满口龋齿与牙渍的嘴,脸部肌肉随着每一次说话而抖动,苍老的皱纹蔓延出沟壑,白色口沫在空中横飞,就要淹过她面前的人。
“你天天垮着张要死不活的脸给谁看?我又不欠你。”
“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你当自己是大小姐?”
“你几岁他几岁,你让着点儿会死?”
被训斥的女孩儿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简单地摇了摇头。
许思祈听见了,她在说:不会死。
死才没那么简单。
死是轻松的,愉快的,一笔勾销的。被关注和承诺羁绊着的人,才不会死。
所以她不是大小姐,也不会死。
她只是大多时候会沉默,偶尔会迷惑,迷惑为什么她明明没做什么,路过的同学会转过头看她,窃窃私语;老师会摇着头说,你太让人失望了。
原来她除了令人生气,还会让人失望。
可是谁在期待她呢。
谁呢?
……
许思祈猛地打开了灯。
汗水浸透了睡衣,湿嗒嗒的粘着她的后背。胸口处更是有种难忍的窒痛,仿佛千斤石压在了脆弱的心瓣上。
快来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