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们进来的时候明明人还挺多的。

卢纳四下看了看，蓦地觉得脊背有些发寒，“有点冷啊。”

说完，他转头去看千年。

千年目视前方。

此时此刻，他眼中所见和卢纳完全是两个世界。

只见那原本应该暖光色调的路灯全都变成红绿交织的颜色，那延绵向前的黑暗是一片血红，阴寒的气息似侵.入.骨.髓般袭来。

卢纳感到印堂被阵阵凉风拍打。

“衣服穿少了，”他搓了搓胳膊，“赶紧跑。”

然卢纳不动还好，这一动，他突然就感觉双脚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锁住，将他困在原地再动弹不得。刚才那打在皮肤上的冷风像是直往他骨头缝里钻，不再是浮于表面。

卢纳的脸看着看着就白了下去，隐约呈现出冰蓝色，意识好像也一点一点变得模糊。他动了动嘴巴只来得及最后说出了一句便僵在了原地——是真的被阴气冻僵了。

“千、老、老板……”

千年岿然不动。

阴气在空气中游荡，仿若正寻找着寄存的地方。

耳畔倏尔传来女子带了些空灵的声音，响在血海中透着诡谲，“你有阴阳眼，看得见我。”

千年目视前方，看到一张鬼脸，苍白的颊上淌着两行血泪。

“你果然看得见。”女鬼从侧面飘荡过来，脚不沾地，动作间一上一下晃荡着。在她脚上，那双红色的绣花鞋也跟着一摆一摆。

千年没有否认，眼眸微转便和女鬼对上了视线。

女鬼还从没见过这么胆大的活人，即便是有能耐的大师看到她怨气缠身，阴魂不散，满身煞气的样子也会有所忌惮，但眼前这个人却一直面不改色。

“你不怕我。”

女鬼露出个笑，在那张染满鲜血的脸上异常瘆人，她伸出红色的长指甲，朝着千年抓去。

千年正要动作，就觉脚踝一凉。

他一动，就跟刚才卢纳一样，阴气攀爬上了双腿。

千年抬眼，只见红色指甲已到了近前，直朝他胸口抓来，始终未变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想也不想就要抬手去挡。

女鬼染血的脸上露出和嘲弄的表情。

然还不等那笑容展开，忽然间一道白光朝她直射而来。

女鬼仿似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千年猛地低头看去。

莹白的光透过背包传来，他立刻抬手去将拉链拉开，捏在拉链上的指尖止不住的颤.抖。

当镜子暴露在眼前，千年心中有一瞬的失落，不知是为那没能感觉到微凉气息还是其他，镜中映照着他的脸。

千年喉.结攒.动，想开口，却又开不了口。

他有很多话想说，但那些话此刻就如同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声带突然罢工。

直到那道日思夜想的嗓音响起，“傻不傻啊。”

千年想：他不傻。

他等到了。

就在这时，镜面仿若产生波纹般开始颤.动起来，千年的心也随之跃动。

微凉的气息如约而至。

模糊的影子尚未显现成形，千年就已突然倾身，朝他拥了上去。

方才罢工的声带像是终于找回了用途，低.哑的嗓音里藏着无数思念，掩藏其中的，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我好想你。”

说着。

千年抱.住了一个带着微凉，切切实实的身.体。

第12章

喻星猝不及防被千年抱了个严实，诧异于他这一举动的同时，也在惊讶对方长大了。

少年已然长成如今的青年，身形比他还要高大，这个拥.抱几乎将他整个圈.住。

耳畔是青年微沉的声音，语调轻缓，似害怕惊扰到什么，“喻星。”

“嗯。”

“你……回来了。”

千年喉.结滚了滚，低低说。

“回来了。”

千年手上力道无意识加大了几分，不自觉往前靠，在碰到喻星的一刹，他就已经发现脚下已经能动了，此刻企图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一点。

再近一点。

喻星由着他靠近，银眸微转，轻声开口：“时间好像用得有点久。”

话音一落，他又接着补充：“你刚才为什么要挡。”

女鬼朝千年胸.口抓来的那一下正对着镜子的位置，刚好可以挡下那一击。

闻言，千年呼吸微沉，刚要说话，那边就传来一阵凶厉的尖叫声，直穿耳膜。

喻星微微侧身撇去。

就见刚才呈抛物线被丢出去的女鬼正双目发红地盯着这边，还在滴血血水。

她身形微动，大片的血色就向周遭延伸。

女鬼恶狠狠地扫视千年，这个明明前一刻还不带搭理自己，转眼跟变了个人似的黏糊着一个男人开始撒娇，简直让她身体里的鬼气都不受控制地翻腾起来。

但女鬼眼神在触及喻星时滞住，有些犹豫和忌惮。

这个明显也不是人。

喻星从千年的怀抱中抽.离，不闪不避，迎上了女鬼的目光，扯起唇角。

“就是你，趁我不在，欺负我们千年？”

怀中倏地一空，千年本有点失落，乍然听到这句，沉寂的眼眸骤亮，冷峻的五官线条似都在这一瞬柔和下来。

‘我们千年’。

千年盯着喻星，渐渐失神。

“这个人，是你罩着的？”女鬼也在看喻星，兴许是刚才那一下实在给了她不小的冲击，女鬼不太敢和喻星对上，“既如此，那我就放了他。”

她本来的目标也不是千年，只是因为对方比较特殊，这才动了心思。

喻星牵唇一笑，“可我不打算放你。”

女鬼凛然，理智被鬼气侵.蚀，周身阴气瞬间暴涨，“那我就连你一起杀！”

千年不放心，“小心。”

这个女鬼道行不低，都可以在白天出来。

但即便如此，喻星要拿下她也不过是抬手间的事，他十分自然地取过了千年的包，单手随意掐了个诀，指尖直指身着红嫁衣的女鬼。

仅眨眼功夫，女鬼整个就被吸入了背包。

喻星随手把背包一拉，旋身便对着一直注视他的千年一笑，“搞定。”

千年顿了下，点点头：“收了？”

喻星拍了下那个包，“对。”

你一问我一答，两人四目相对，好像中间跨越的那些岁月都不复存在，他们也从未分开过。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千年从未将镜子离身。

“对了，”喻星把包递过去，想了想，亲自给他背扣了回去，桃花眼冲千年略弯了弯，“等下又得你抱我了。”

千年先是一愣，心口的位置似被烫了一下。

旋即他又明白过来，很自然地摊开了手。

下一刻。

圆镜安静躺在他掌心。

在女鬼被收后，校园恢复了之前的样子，路灯下的道路宽敞，耳边隐约还传来人声。

千年去看身侧，卢纳果然清醒了过来，“鬼、鬼……有鬼！”

充满血色的场景历历在目，卢纳对着千年惊恐道：“刚刚，你看……看到了没？”

卢纳小声说着，试探性地望向前方，发现前面依旧是小路，路灯照亮了一条道，顺着往前还能看到一栋栋教学楼。

“不对啊，”卢纳揉了揉眼睛，转头，“啊，千年，你怎么把镜子拿出来了？”

千年低头看着镜面，唇瓣紧抿，想问什么又因在场有第三个人不好说话。

末了，他对卢纳淡淡道：“回宿舍了。”

卢纳赶忙跟上，心里还有些毛毛的，“不是，刚才真的没有东西吗？我觉得……”

他又想说鬼，在脱口前又止住。

大晚上的，不要说鬼。

卢纳还在百思不得其解刚才他是怎么了，幻觉吗……真的很像见鬼，自己的脚似是被冻住一样，动弹不得。

“千、”

千年大步往前，走得很快，见卢纳还在纠结，索性打断道：“就当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