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漂泊我此生恁多情(71)
让木惜迟想起前世的诱因,便是这屋内的老者。他是南明的病患,名叫张材。南明曾对他有过救命之恩。只是彼时南明目盲,因而南壑殊并不认得他。
凡人的木惜迟初识张材时,张材还是个青年,如今虽垂垂老矣,但模样儿仍认得出。
这下好办了,只要南壑殊出面,不怕他不开口。
木惜迟向南壑殊说明了渊源,后者略一回溯,也便忆起来了。破旧的木门拦他俩不得,二人一齐进去。
“你们是谁?”
南壑殊这时也认出这人的声音,年轻时就是破锣嗓子,过耳难忘。
木惜迟笑道:“张材,你不认得我了?我是木晚舟,他是南明。”
张材阴森的面上掠过一丝惊愕,转瞬即逝。
“什么早了晚了,南了北的。我老匹夫怕过什么!你们既敢闯进家里来,我少不得拼个死活!”
说毕便如一头发了疯的老牛一般,红着眼睛向两人冲来。木惜迟慌忙摆手,“不是……别!别!别……”
混乱间,身上一轻,已被人揽在怀里,带着飘出数丈。
一丝冷冽的香气萦上鼻端,似有若无,稍纵即逝。木惜迟一时呆了。以至于南壑殊将其放下时他仍紧紧抱着人家,脸埋在人家颈窝里嗅个不住。
这香气太熟悉了,熟悉到几乎与自己的生命牵绊在一起。这香气又太陌生了,陌生到像是只在上辈子嗅过。
“你做什么?”
“啊……”木惜迟一惊,红着脸退开几步。
“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奇了。”
“啊?什么?” 木惜迟心虚地发着抖。
南壑殊道:“张材为何认不出你我?”
木惜迟怔怔道:“是啊……这是为何?”为何这香气如此触动心肠?或许南明身上也是这个味道?
南壑殊又道:“初见时张材正值青年,人间数十年弹指一挥间,如今他已年迈。而你我仍如当初一般模样,或许因此他才不认得。”
木惜迟蓦地醒过神来,道:“二公子,我向来看着您和南明的相貌全然一致,但据我所察,旁人却不这么认为。譬如少主见南明第一面,他只当成陌路呢。您……也觉得我和木晚舟一模一样罢?”
南壑殊垂眸,“是。”
“这就对了,”木惜迟点点头,“阎罗和地府一众小鬼明明见过木晚舟在先,可乍一看我也都认不出来。恐怕这天底下只有咱们彼此能认得彼此。”
说毕,二人垂手默默。一阵寒风乍起,泛出前世今生丝丝缕缕的涟漪。
“咳,此地久留无益。”南壑殊开口道,“咱们应速与大家碰头。”
木惜迟点头答应了。随后南壑殊放出讯号。众人碰面,又悄令小白来认人。小白见了,立刻说就是那老家伙。
既找到了人,事情好歹有了进展。可眼前局面又令大家犯了难。这张材警惕性很高,脾气也着实暴躁。谁都近不了身,更别提问话了。
“你说你认得他?”叶重阳问木惜迟道。
“嗯。”木惜迟点头。
叶重阳往来踱步,片刻又来到南壑殊身前,“你也认得他?”
南壑殊兀自思索什么,并不搭理。木惜迟赶着替他说道:“是的,我俩都认得他。二公子做凡人历劫的时候,曾救过这张材一命。”
叶重阳道:“那很好办啊,正所谓救命之恩昊天罔极。这张材再怎么混球。见了救命恩人,也不能犯浑了。”
木惜迟道:“怀就坏在,他见了救命恩人都不认得了。还要打要骂。”遂又将南壑殊面貌与历劫时不同等语说了一遍。
大家听了偃旗息鼓,又是一阵愁闷。南岑遥忽又道:“你们两个历劫时所用的皮囊不是好好地存在地府么?事急从权,何不就去地府借来一用?”
木惜迟何曾没有想到这个主意。只是他有心病,知道一旦南壑殊入了凡胎化身南明,自己势必不能以真身与之相见,须也要化为木晚舟方可行,否则又会出现上次那等凶险万分的局面。
一个完全换了芯子的南壑殊和一个换了一半芯子的木惜迟,一同出现在众人眼前……
简直不敢想象。
南壑殊不置可否,木惜迟也就不敢表态。
是夜,众人仍旧歇宿在狄宅。木惜迟则悄悄溜进了地府。先到光就居偷看了一眼南明。见他平平整整卧在榻上,半口 活气也无,于是放下心来,又摸去了停放木晚舟棺椁的石室。
木惜迟废了好一番周折才回到狄宅,躺下朦胧睡了不多时,天已大亮。
南岑遥平素是被服侍惯了的,忽然身边没人,勉强应付了这么几日,终究十分不适。因而传信回无念境,将尺素和干戚召唤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