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漂泊我此生恁多情(339)
“我也不会亏待了你。”南壑殊语气放缓,“小宝是仙胎,年岁自比凡人日久,你既负有照顾小宝的责任,那么合该长寿。今日我点化了你,你便是修道之人。若能惜福惜寿,长生不老便不是妄谈。”
槌不烂听闻这一字一句,不禁呆了。
难不成往后就神仙了?
可要是不准娶媳妇儿,变神仙又有什么趣儿?无非就是把老光棍的苦闷延长到无休无止的地步。
秋暝瞧出他心思,轻轻踢他一脚,“我们的意思是,你先好生抚育这娃娃长大,将来自然有你大把的辰光去讨媳妇。也还会有亲生的儿子闺女。凡人能享到的福你一样也不会落下。只是要晚一些。何况这是命定的事,你违抗不得。明白了?”
槌不烂两只小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在心里激烈地算计着,不久得出两个结论来——这笔买卖可能,也许,或者,大概不那么吃亏。并且自己要么活着接受,要么抗争至死。虽说菩萨普渡众生,但保不定顺手就给他“渡”到阴司地府去,来生做人做狗当猪都说不准。
权衡眼前利弊之后,槌不烂眼一闭心一横,“小的谨遵二位神仙法旨——”一个头磕下去,算是委曲求全地答应了。
南壑殊却不甚乐意,心里五味杂陈的。秋暝瞧出他不舍小宝。于是说道:“你爱护他一场,不若给取个名字再送人罢。”
南壑殊眼中漫上水色,摇摇头道:“既取了名,便无论如何送不走了。”
秋暝叹口气,半晌又道:“还有几个时辰才天亮呢,等鸡唱了,再让他带走罢。乍然分离,连小宝也不习惯的。你再陪陪他,好好儿道个别。”
连傻子也看出南壑殊的不舍,槌不烂又不傻,忙颠颠地上贡似的将小宝向南壑殊举着。
南壑殊接过来,那眼神黏在那小脸儿上,如珍似宝地盯着看。
小宝似乎感觉到自己要被送给一个陌生人去了,开始只是吭吭唧唧,后来变成大哭。
秋暝看着不忍,知道槌不烂在这儿徒增南壑殊伤心,便对他说:“你且回去,明儿一早你来,我们把娃娃给你。”
槌不烂涎着笑脸说:“其实给别人也行。”
秋暝两眼一瞪,槌不烂吓得忙退了出去。
时近丑正,小宝已是困得前仰后合。
南壑殊给他换上尿布。小宝不爱穿这个,从前乳母会给他穿,他总是哼哼唧唧。乳母给打发了之后,南壑殊亲身照料,便不让穿了。对他而言,与其让孩子不舒服,多浆洗几遍衣服又不是什么难事。
如今小宝要给了人,尿布又要重新穿上了。毕竟再没有人如他一般肯为小宝做到那么细致的地步。
秋暝平时虽然也很烦这个小鬼头,可一想到往后都见不到面,也不免有点怪舍不得的,于是今晚也跟着南壑殊一起守着他。
“嘿,这孩子白白净净的,就用你的南明离火给他身上烫个记号,他日说不定能重逢。到时候也方便相认。”秋暝戳戳小宝的肉脸,半开玩笑地说。
南壑殊苦笑一笑,“何苦让他受罪。叫我如何忍心。”
难得他两个都这般稀罕自己,小宝觉也不睡了,十分兴奋的样子。
秋暝冲他拍拍手,对着他展开怀抱。小宝更加兴奋,笑的眼睛眯起来,口水流了一下巴。粉藕一般的手脚并用,却爬到南壑殊怀里,嘴巴一嘟,“哞哞”的撒起娇来。
南壑殊将他如珍似宝地小心抱在怀里。在他的发顶心落下一连串细密的亲吻。小宝无比享受地闭上眼睛,开始更加傻呵呵的流口水。
秋暝在一旁饶有兴味地道:“这小崽子对着你流的口水最多,比看见好吃的还更馋。”
槌不烂虽是不情不愿,却还算信守承诺,寅时初刻顶着两只青黑的眼圈就来了。
小宝已经挨不住困,睡熟了。这也是南壑殊的故意为之,怕小宝到了陌生人怀里会哭闹,于是一直和他玩,熬着他的困。这时候槌不烂人来了,南壑殊才没再逗他。小宝很快便打起了小呼噜。
秋暝在哪儿两手比划着教槌不烂抱孩子。南壑殊在远处看着小宝的睡颜,心里痛得好似刀戳。眼泪几乎是不由自主。有几滴泪珠砸在了小宝的嫩脸上,他吭吭唧唧醒过来。一看见南壑殊的脸,立刻又笑了。他哪里知道离别苦,一派天真可爱,用小脚来往南壑殊嘴里塞,玩的不亦乐乎。
“小宝,我要走了。你好好的长大。”
小宝用手指头抹了一滴落在自己脸上的水珠,放进嘴里吮,咸咸苦苦的,味道很不好。于是不满地去捶打少年胸膛,似乎想让他不要再落这种咸苦的水在自己身上了。
小孩子虽然无知,但对于气氛的感知却不弱。气氛太凝重了,连平素不怎么正经的秋暝也没有一个笑脸、一句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