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漂泊我此生恁多情(296)
木惜迟凄然一笑,“本来一无所有,全部的快乐都是他给的。如今这样,我也不亏。横竖他不肯与我相见,我要这眼睛何用,越性盲了,心也能静了。何况他的样貌早已牢牢刻进我脑海里,又岂是说忘就能忘……”
叶重阳摇头叹息,半晌看着他道:“你还好么?”
木惜迟不答,反问他:“叶掌门,你说我刚才说的话他都能听见吗?”
叶重阳道:“当然不能啦。”
木惜迟:“如果凡人许的愿、说的话都传不到佛祖和神仙的耳朵里。那么礼佛拜神又有什么用呢?”
叶重阳哈哈一笑道:“礼佛呀,纯粹就是自个儿的修行,礼着礼着,拜着拜着,久而久之自己就悟了。凡人啊最厉害的就是难得糊涂。这其中的大智慧,连修炼了万年的神仙都未必能参透。”
说到这里,叶重阳的鬓发倏地无风而动。他神色一肃,右手在袖中一拢,默了默。片刻后老大不甘心地翻了个白眼儿,“竟又让他逃了。”
木惜迟心不在焉地问:“何人又逃了?”
“一个冤种凡人。天资不俗,心有大恨,委实是不可多得的精魄。我守株待兔了许多年,原本他要命尽于今日,我正可收他在我别洞袋内,却又给他绝处逢生,仅仅受了重伤,又自己活返过来。”
木惜迟兴致缺缺,叶重阳浑不在意,接着道:“这冤种本是个小国的太子,少失怙恃,到手的江山却被叔父篡权夺走。他叔父称帝后,为平息众怒,安定人心,嘴上承诺待自己百年后仍将皇位传位于侄儿,却背地里派人暗中行刺。这冤种凡人为躲避杀身之祸,主动请缨戍边。他叔父便顺势断其羽翼,赐封‘戍王’,将其远远流放。此后多年间他只在边境守土,远离王庭。如今三十来往年纪,拥趸尽失,手中唯剩三千残兵。想来边境苦寒,加上又有邻国虎视眈眈,食不果腹、饮雪吞毡都道是平常,可谓九死一生。你说不是冤种又是什么。”
叶重阳讲得绘声绘色,木惜迟大致听来,心里很是猜疑。便问:“这凡人叫个什么名字?”
叶重阳道:“人人都称他一声戍王,至于他究竟叫什么名儿我也没工夫知道。”
木惜迟又问:“这小国是不是地处昆仑以北,渭水以西?”
叶重阳道:“倒是在昆仑以北,却离渭水相去甚远了。”
“分明毗邻渭水,又何来相去甚远……” 木惜迟喃喃,又问道,“可是褚国么?”
叶重阳摇头,“非也非也,国号为‘邯’。”
木惜迟一听说的都对不上,便漠不关心了。
二人回至菩提道。晚间叶重阳边咋呼边跑进来说道:“又逃了又逃了,他又逃了一次。这凡人真真命格奇异……”
时值木惜迟才做了噩梦,肩背湿透,惊醒过来。正靠在榻上,听外面淅淅风雨。
叶重阳将折扇在手心敲得噼啪作响,“因你早上一句话,我就盘了一盘,这个邯国早先确实叫褚国。十余年前易国号为‘邯’,更因为内斗严重,且乏兵善战,强敌环伺之下,一度向北部荒漠迁徙逃窜,将曾经富饶的国土拱手他人,以求得数年的停战休整,然而数年后又不免旧事重演。如此一来,国还是那个国,但国号与疆土都不复从前。”
木惜迟听了这一段,腾地从榻上坐起,头上嗡嗡作响,心里不禁低回。
难道戍王果然就是昱儿……
“那个戍王,他被自己叔父篡夺了皇位,你早先可是这么说的?”
叶重阳:“没错。”
“叔父……”木惜迟喃喃自语,“这叔父难道是小皇帝的胞弟端王……”
作者有话说:
迟来了,sorry,sorry,sorry,sorry(苍蝇搓手)
第155章
木惜迟猛地忆起那年在陵寝的祭台上,他手执一丸毒药,劝说皇帝同自己一道销劫归境。
因皇帝不肯,他怀怨绝裾而去,酿的皇帝从高台失足坠亡。
原来老皇帝之所以不肯服药自决,正是因他察觉了端王的不轨之心。彼时太子年幼,难当大业。一旦国主薨逝,君位定当落入奸人之手,甚至于性命堪忧。
偏皇帝又是个极重情之人,虽手握端王蓄意谋逆的确凿证据,万分悲恸之下,先大病了一场,却迟迟难舍兄弟情意,久久未决。这一犹豫,便犹豫了多少年。他不断弹压端王,以示警告,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寒心。
眼看自己年景渐老,心碎身衰,恐怕再也支持不住。何况对于漆迟的怀念多年来日久弥深,渴望早日与其阴灵重逢。是以痛定思痛,决心一鼓作气铲除端王,将太平江山完完好好地交付太子,自此了无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