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漂泊我此生恁多情(294)
叶重阳从未见他这般又哭又笑,疯疯傻傻,痴痴癫癫,仿似着魔一般,不禁有些害怕。“好罢,好罢,你要怎样便怎样,你要去狮子洲,咱们就去好了。”
叶重阳拾起桌上一个碗碟,往地上一丢,碗碟登时变为一顶小轿。他扶着木惜迟坐进去,双手在藤杠上一撑。命腓腓在前,他自己在后,将小轿抬起。一路向南飞行,直走了数百里,方眼见一片人烟绝迹的孤洲,独立于汤汤浩水之中。
“狮子洲到了。”
木惜迟在轿内听见这一句,一颗心不自禁砰砰而跳。
“这狮子洲有多大,我师父你可看见了?”
叶重阳扶着他出轿,皱眉道:“这个地方恐怕荒了几百年了。别说人了,这一大早上连个飞禽走兽也没看见一个。倒是花草植物甚多,各处都爬满了。”
木惜迟道:“因为这里幽僻,所以师父选定这里。你不懂。”
叶重阳:“好罢咧,算我不懂。”
木惜迟:“你不许跟着我。”
叶重阳:“……”
木惜迟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只听得见耳边风声飒飒,脚下踩的落叶咔嚓作响。
“师父,师父,绾儿在这儿——绾儿在这儿——”
“师父——师父——”
一连喊了数声,一声低似一声,却并不闻任何回应。渐渐没了最初的笃定,心中动摇起来。
难道师父不在这里?
不,不会的。师父重诺,又怎会失约!
转念又想:“师父恼我怨我,若是听见我在这儿大呼小叫,定然不肯现身。”
想到这里,连忙双手紧紧捂住自己嘴巴。
再过了多时,又想:“既然师父来这里,必是赴约,他心里有我,又怎会不愿见我。”
念及此处,心中一阵欢喜甜蜜。
我必当好好道个歉,求师父就别再怪我了罢。
“可又不对了。他来见我,是为着心里有我,那他倘若心里没我,便不会来了。便不会来了……”木惜迟喃喃自语。身上感到一丝凉意,似是暮风瑟瑟。
来时还是清晨,此刻莫非太阳已经落山?
不禁心里一阵焦急。同时耳中一个声音说道:“不会来的,他不会来的……”
木惜迟又急又痛,又是绝望又是伤心,发狠大喊:“南壑殊——南壑殊——”
“出来见我——快来见我——”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
“你好狠的心……”
喊了又喊,喊了又喊。
渐渐的,身上暖起来,面上被照得微烫。
原来又转来次晨,已是一日一夜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好赶哦,大概率有错字,欢迎捉虫~
第153章
此后木惜迟在菩提道卧病不起,日日夜夜泪湿透衾枕。先时都是血水,后面才见泪水清澈。
叶重阳悉心照料,好在脉象不弱,只是人没有活气。
有时他瞪着两只空洞洞的双眼,把叶重阳瘆得够呛。有时肯阖上眼睡去,又浑身冰凉,尸首一般。叶重阳每每赶紧摸摸脉搏,才放下心。
睡不到一盏茶时,必然惊醒,谵语绵绵,翻来覆去。无论是听见风声、雨声,那以为是南壑殊来了。
“师父……师父……”
连喊数十声不听见答应,才又放弃。周而复始,没完没了。把个叶重阳愁煞了。
一天夜里,木惜迟忽然直挺挺地坐起来,半晌后喷出好大一口血。叶重阳看着不妙,再四追问之下,才肯说实话。
原来他竟想用臻境这一门法术,在识海中造一座与归渚。每每正当他描摹南壑殊的眉眼,心里总是承受不住,终于口喷鲜血。
“你这辈子也学不会臻境之术的,勉强施展只会遭到反噬,你这修为性命要是不要了!”叶重阳阻止他再施此术,忙要封住他的神识。却遭到木惜迟疯了一般的反抗。
叶重阳气得不肯理他。他便往复不断地试验,终是支撑不住,昏晕过去。
“了不得,了不得,这人怕是疯了。在这么下去,当真生不如死了!”叶重阳跌足叹息,苦苦思索一夜,终于让他想到,心病还须心药医。可如今这“心药”无处可寻,那么只有一个法子。
到了清早,叶重阳将好容易睡踏实的木惜迟推醒,满怀期望地道:“不如我助你披剃焚修,出家为僧罢!”
木惜迟心里茫茫一片,好似听不懂这句话。
叶重阳兴冲冲地继续道:“我佛无数上乘密咒心法,你只要肯用心钻研修习。百年后必定脱胎换骨,超然物外,心中再无嗔恨怨痴,再不受情、欲所惑。心澄如水,坐照禅机,有本事对昔年的痴情怨恨,一笑置之。”
木惜迟漠然不语。叶重阳端起碗来,一面给他喂药,一面苦口婆心地道:“事已至此,你一天又一天,过得实在辛苦万分。你今日就同我去寺庙里上香,就便单单感受感受梵音的浸礼。若能消减一丝苦痛,可不是对你也有好处么。”说毕等着他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