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些还在眼前的妖物,都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思想,只是活着的尸块,而那些还没陷入疯狂的,定然早就趁乱逃走,根本不会还在街上晃悠,被他们拿下。
太医局那些人究竟做了些什么啊……在又一次用火烧尽一个把自己面孔抓烂的妖物之后,李南落不禁有此疑问。
他记得沈医师做的研究,也记得姑获鸟为何陷入疯狂,一切都围绕着太医局,而太医局分明是在当今陛下的允许之下开设的。
一面维护着华胥的安稳,建立一个人人向往的天府之国,一面在暗中允许这些东西的存在,仿佛光与暗的两面,这便是真正的华胥国吗?
而当光与暗之间再也无法维持平衡,就会像眼前。
李南落想了很多,然后想到了夜苍穹,他已经不那么想做一个好的妖师了,他只想在这一切事情了结之后,去找他的大妖,和夜苍穹一起,扔下所有这些混乱,这些人类疯狂之下的产物。
不知道杀掉第几个妖物,李南落手中的飓风割去一个双头妖物的头颅,一个头颅抛飞而起,另一个还在尖声发笑,笑声能叫人肝胆俱裂而亡,幸好,他还有掌中的飓风,飓风吹散叫声,在两声尖啸的空隙里,割去了剩下的那颗头颅。
他的身上早就被鲜血染成朱褐色,从未杀过这么多妖物,直叫他双手发酸,心头麻木,妖力流逝,他便用无名之法吸收天地之力,充盈自身的妖力,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常。
杀死妖物,也是平常,李南落这一次有意没有依靠夜苍穹的力量,他想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他想向他证明,他终会强大。
等到那一天,他一定会想办法解决夜苍穹身上的问题,他不会再在关键之时,只能成为被噬咬的猎物,他会有强健的身躯,他不会惧怕夜苍穹的失控,他们会一起把想做的事情做完,而在等待的时候,在愿望达成之前,他希望他的大妖多一点耐性。
心里这么想着,他的嘴角露出了微笑,那个家伙不知此刻在做什么,蛊雕是否还安好?他等不及想要解决眼前的麻烦,和夜苍穹一起审问那个蛊雕,那只禽鸟,等他到的时候,希望蛊雕的羽毛还在自己身上。
李南落记挂着城外的那个大妖,想尽快解决,便御风而行,指挥着影子卫的行动,以及山海会的妖师们,大内近卫竟也在这期间,若有若无的配合着他的行动。
谁也没有料到,当年的敌手,今日竟成为帮手。
当然,这些自太医局逃出的妖物,绝大部分都是大内近卫提供的,他们其实也这次祸乱的罪魁祸首之一。
当一切尘埃落定,大内近卫开始收拾残局,把妖物尸首收拾起来的时候,李南落顾不上休息,飞身往城外而去。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城外的那片地方只留下昏厥的蛊雕,看守蛊雕的树妖和一个名叫玹琴的小妖。
小妖很伶俐,颤颤巍巍的用自己身上的琴弦绑住了只剩下半口气的蛊雕,不知经受了什么折磨,蛊雕就像被人抽了筋那样虚脱在地,人事不知。
而周围不见夜苍穹的身影,李南落茫然的注视着密密的树林,只觉得眼前空无一片,耳边嗡鸣,他的魂魄在感应,在告诉他,夜苍穹已经离去。
夜苍穹走了,他走了。
不是离开片刻,不是去休息,不是有事稍离,不是马上就会回来,也不是十天半个月后会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他走了。
他和夜苍穹之间,那妖力的联系和感应,也完全断开。
李南落看着方才夜苍穹站立的地方,脑海中一片空白,远远听见叶墨槿的声音,听见殷迟的声音,还有谁,那是影五,还是太子魏无雍?
他们有的在问他是否安好,有否受伤,有的在说,陛下召见,他一一点头回应,微笑相对,就像一具失了魂魄的傀儡,只剩下躯壳,随着人的话语,给出反应。
他好像从很高的地方往下看,看到自己入了皇宫,看到他见了当今国君魏吴央,看到座上之人对他露出欣慰的笑,听见群臣叩拜,听见满朝文武的感激。
蛊雕被扔在大殿上,在太子魏无雍的做保之下,他的罪名被洗清,他不再是杀父屠府的罪人,但就算没有这一出,也没人还能追究一个救了全城百姓,甚至救了皇城之人的罪名。
有功,当大赏。
然后国君魏吴央对着朝堂群臣说道:“……封李南落,为东野侯,赐万鸾殿,掌太医局。”
群臣叩拜,李南落也叩拜下去,在不断回响的人声里,拜倒在华胥国的大殿之上,满是血腥的衣衫化作一片红,有一滴湿迹慢慢化开,那是一滴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