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王败寇+番外(48)
想活命的早就逃窜出三里开外,一时间周遭只剩下动弹不了的死物和无法脱身的活物,阒然无声。
珀西在意识模糊中感到掐着他的那只手正死死抵住自己的下颌骨,温热皮肉之下埋藏韵律的跳动,呼吸流逝了漫长的时间。在这样的悠然中,生命的一切活动都是鼓噪的。
寂然的白茫被一柄长枪破开,通体漆黑的铁质枪管在白雾的衬托下泛出冷意。寥寥然踏蹄的是一匹赤棕狮子骢,高人一尺半,在雾中逐渐展示出自己健壮的前肢,躯干,后腿。随后是骑马的二人,前者着一件绛紫澜袍,袍角绣有黼黻,是只曲折盘上腰际的夔龙,银白鳞甲,不怒自威。
持枪的也是他,只不过姿态懒散看起来实在没什么活着的劲头,很让人怀疑这人其实会把枪口对准自己的脑门然后叩准扳机。眯着眼瞧堂内人,“都说了,”他的声音不咸不淡,“闲杂人等,速速给爷起开。”
遂扬声叫身后人,“庚姜!”
“好。”庚姜了然,下马前把缰绳塞进霍阗手心,踏马镫一跃而下,带身后的大批铁胄官兵包围整个朝岁楼。在门口接客的鸨母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眼睛都要吓掉了,“官爷,这这这……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这一没杀人放火二没欺压民女……她们——她们来这儿都是自愿的!”
得,自爆了,还抖出不少腌臜事。
“谁要管这些有的没的?大婶,说了很多遍了,办案,寻找署内失踪但又不得不找的弱智儿童。”霍阗面无表情,天知道为了找到这个小混-蛋他浪费了多少时间。本来计划好今晚要舒舒服服泡个脚看看书然后早点睡觉,可瞅着眼下时辰都要接近子时三刻,什么都泡汤了,自然谈不上好脾气可言。“趁我还没有发火赶紧从我眼前消失,”他抿唇笑得温柔,“不然本大人也一同把你扣下来,让你亲眼目睹一下什么是杀人放火,欺压民女——”
“还不快滚?”
应一声,鸨母马不停蹄地跑了。一众看戏的宾客叫高头大马上的署丞大人凉飕飕睨了眼,福至心灵,大难临头各自飞,顷刻没了踪影。
“欸,你就不用滚了,”霍阗笑眯眯对大汉道,“找的就是你,把你手里的小孩儿放下。”
大汉转头目露凶光,霍阗又叫一声庚姜,于是庚姜木木然上前。“殿下好,”他先和脸憋成猪肝色的珀西打一声招呼,霍阗的规矩他还记得,也不知道适不适用如此剑拔弩张的场合,然后才和汉子正面交锋,态度还是客客气气的,“还请把殿下还给我们。”
二人对峙,眼神之间刀光剑影,汉子意图借用目光震慑庚姜,奈何庚大人油盐不进。这多没意思,他不这么干了,似是被劝服一般乖乖按照霍阗的指示松开珀西。大掌一松人如软骨摔落在地,这才得以大口大口地喘息,视野发昏。
假舅舅嗤了声,对自己没出息的窝囊外甥很是瞧不上。
庚姜上去想扶小殿下起来,汉子僵站一旁仿佛是楞了。可就在人被扶起的时候又徒生变故,庚姜把后背展示给敌人,男人露出凶恶的獠牙,高举手中的匕首朝庚姜刺去,“他不杀可以,”男人怒吼道,“那你就替他去送死——!”
也是在这时候围困朝岁楼的官兵齐刷刷把枪举起,枪口无一例外对准的都是汉子,立刻被霍阗摆手叫停:“唉,不要一惊一乍的,都给爷把枪放下,多不好,影响市容。”他抱 胸饶有兴趣地看戏,“爷的手下,从来不养废物。”
他说的不错,庚姜虽然有时候蠢笨得气死人,但关键时刻从来不掉链子。
那柄刃破空袭来,庚姜头都没回一下,似乎背后有第三只眼睛能准确捕捉到利器的所在。身形回侧,徒手直取对方小臂,气力奇大竟然让汉子无法摆脱,下一刹汉子膝弯刺痛,视野急转扑地,再回神居然发现是庚姜悍然将他的膝弯踩在脚下死死压住,他半跪在地,听见膝盖有喀嚓一声,大概是碎了。
来者一手桎梏他一手还能揽住殿下的胳膊,叫人接应照顾好小殿下,如今的战场又只剩下他二人。庚姜居高临下,墨绿色的眼睛古井无波,春风不敛涟漪,他还是这般的冷漠,“我不会替他去死,”他轻声说道,“……但是你会。”
汉子赤红双目,哈哈大笑,恣肆张狂,“哈哈哈……好!老子说了,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怕。你又算个什么东西?!”隐藏在暗中的另一只手悄声抽出长靴筒中的另一把匕首,发了狠劲要和庚姜同归于尽,“死,死亦何惧!不过是要看鹿死谁手,死前再拉一条性命当垫背!!”
他使的是左手,虽然人有左右撇子之分但看起来他耍刀耍得意外不顺畅,一只手握匕胡乱挥砍。这人该是个右撇子,可左手的生疏程度未免也太甚,似乎……似乎就像那不是自己的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