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王败寇+番外(3)
满帐子轻幔绮罗,被风撩起一点边儿。霍阗蹙了蹙眉,醒来便见铺天盖地的堇紫缠纱,这是明明是很轻薄的东西,可今天他却有点被压抑得喘不过气。
那到底是帐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他伸手捏了捏眉心,等神智稍微清明些终于想明白了,他这人一向自恃甚高,谁的问题都好,反正都不是他的。
他这种人,生来就不会错。
于是霍阗低头下望,瞥见被褥拱出一个诡异的隆包,还在微动。抓住被沿拉开,果不其然发现被窝里栗色且毛茸茸的脑袋,有人半压在他身上,亵裤的带子已经松了,对方的手都不知道放在哪儿。
霍阗瞧着里面的情形默了默,喉结滚动,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庚姜。”
音色沉,那感觉是没睡醒,不情不愿的。
庚姜听见后顺从地抬头,嘴唇抿着嘴角湿濡,看起来有点什么黏糊在上面了。两人的脸相距不过一个霍阗的胸口,藏在被中的一双眼睛还是明亮的,泛出幽幽绿光,怎么看怎么不寒而栗,可声音却是绵绵的,猫似的发了腻应一句:“霍先生。”
二人对视良久,最终霍阗叹气:“……你又没开恒温。”
“哦,霍先生,对不起,”庚姜表情淡漠,“我又忘了。”
庚姜:“怪不得没有反应。”
霍阗:“……”
从被褥里散出一股淫 靡又湿 濡的气味,惹得霍阗下意识皱眉。庚姜不是人,庚姜当然闻不到,询问时还带着公事公办的语气:“昨晚定下的任务还没达标,请问您还继续吗?”
“一会儿把褥子换了,”霍阗嫌弃地吩咐道,“不继续,你给我起来。”
庚姜重复道:“好的,任务终止。”随即在静谧中眸子一亮,又迅速黯淡下去。
被子上隆起的鼓包逐渐瘪平,庚姜利索地从霍阗身上爬起来,退出去,他颀长的身形被湮没在烟色帷帐之外变得模糊,声音还是清冷的:“霍先生,”他撩起床帘,拿旁边的系带严整地挂好,窗外第一抹天光盖上 床,床边站着的人穿着西式马甲内套白衬衫,一丝不苟的管事模样,“起床了,霍先生。”
“我不。”
“为什么不?”
霍阗没好气吭一声,“心情不好还有什么理由?”
庚姜直视他,霍阗也回睨他。仿生人没有思想,个体运作全靠后颈处夹藏的一块芯片,类似中央处理器。霍阗有这样的情况这十年已经不算少见了,他的后脑有一块地方是专门储存注意事项和负责历史经验处理的,简而言之是模拟再现。“是因为我的错误吗?”他说。
霍阗靠两只手臂把自己撑起来倚在床栏边上,然后交叠着手对他冷笑一声:“没错,就是你的错。”
“那你要怎么办?”
庚姜不知道,他歪着头:“您想要我怎么样?”
“哄我起床。”小孩子做派。
霍阗还是那副悠哉游哉的欠揍样,他不怕耗时,也不怕庚姜不听他的话,因为庚姜从来没有忤逆过他,庚姜忠诚得像一条狗。
仿生人没有思想,只学得会忠诚。
还得幸亏仿生人没有想法。庚姜以“哄”作为搜索内容在历史经验中搜寻,半天都是空白,“我不会。”他冷硬地回答。
霍阗抬眼看他,“你能会就是个人了,庚姜,”末了又叹气,叹得意味深长,遗憾和无奈循声往房梁上绕。和一块木头又有什么好计较的,他没感情,生气的只能是自己。于是索性放过他,“你过来。”霍阗冲他招手。
“坐下。”
庚姜服从命令。
人刚醒,醒时便是披头散发。霍阗长得端正,东方人的面孔,静坐不动时眉眼含情,看似温柔可亲实则人品不行。性格恶劣还要追溯到打他娘胎出生那刻起,祖上八辈子都是纯正的东方血脉,讲求兄友弟恭父慈子孝那一套,等到血统流到他这儿就不管用了。反社会人格倾向,这人没什么爱好,就喜欢看别人出糗,别人要是没甚么糗可出那他就自找乐子,年纪轻轻时作弄一些小把戏整蛊过不少人,只要人不死就往死里整。得亏他没有兄弟,不然他兄弟可能也活不到现在。
那时候大家都怕他,避他如洪水猛兽,偏偏这家伙还是个署丞,人拽权力大,小猫小狗迎难而上,在他的魔爪下瑟瑟发抖。
现在他上年纪了,不知道哪天茅塞顿开意决改善风评,开始捣鼓起古东方的魏晋风流。人开始变得温文尔雅,可能也嫌弃之前那些小手段上不了台面,不再捉弄别人了,好歹是个署丞。
不过这也只是表面,外面一套里面一套。没人知道他改变的原因是因为现在有了更好的玩具,一个让他充满兴趣的对象,一个总是面无表情的庚姜。